不择手段的人都有所图。
除非被逼到绝境,否则根本没有不怕死一说。
晏九黎转身走了。
贤王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沉,嘴角不自觉地抿起。
待武王和凌王从殿内出来,他转头看向他们:“若说晏九黎起初是冲动而暴戾的复仇,那么现在就是缜密而步步为营的筹谋,六弟真要任由她掌控朝堂,为所欲为?”
看得出来贤王很不甘心。
除了最初跟晏玄景作对之时,贤王选择站在晏九黎这一边,之后晏九黎每次做下的决定,他都迫切想表达不满。
可他不敢跟晏九黎正面冲突,眼下唯一有实力跟晏九黎抗衡的人,只有凌王。
他一直不放弃说服凌王,想挫一挫晏九黎在朝中的气焰,让她收敛一点张扬跋扈的作风。
可凌王总是无动于衷,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到贤王言语,他平静地开口:“本王最近得到了一些消息。”
贤王皱眉:“什么消息?”
凌王负手望着已经走远的晏九黎:“京城外最近兴起一股流言,说长公主才是真命天女,她心怀天下,爱民如子,承天命拨乱反正,肃清朝中奸臣,以女儿之身行天子之事,是齐国振兴的祥瑞,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贤王愕然,随即脸色一沉,冷嗤道:“真能扯。”
武王皱眉:“应该是有人操控吧?”
贤王赞同:“定是她故意命人散布出去的谣言,想要人心所向,再夺取那个位子。”
“不管是不是她散布,此次造成的影响都很大。”凌王眉心微拧,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长公主暗自资助寒门学子,赠送笔墨纸砚,赈济一些贫苦百姓银两……学子们大为感动,写文章歌颂她的功德,说她力挽狂澜于败军之际,以一介女儿身担起了两国和平的重任,心性坚韧强大,是天下人都该敬仰的长公主。”
“而平民百姓则称颂长公主有仁善之心,心怀苍生,怜惜百姓,功德无双,且歌颂之人众多,传播很快,根本查不出源头出自何处。”
贤王一惊,显然没想到晏九黎手段这么厉害,靠收买寒门学子和贫苦百姓来笼络人心。
沉默良久,他冷冷一笑:“看来是有预谋的想扭转口碑,只是不知她往外掏了多少银子。”
长公主去齐国为质,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想否认都否认不了,且还是在顾云琰败军之后。
七年之后回来,京城无一人称赞她的功劳,全是拿她的清白说事,而同样一件事,因为所处立场不同,自然看法不一样。
长公主清白还在不在,百姓并不关心。
百姓受过战乱之苦,对战争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只要重点强调长公主的功劳,强调长公主为了齐国的和平,在西陵遭受的苦难,百姓自然对她感恩戴德。
如果再有人花银子笼络民心,更事半功倍。
贤王良久无言。
虽然心有不甘,可他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对晏九黎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以为控制了皇上,她会直接篡位,到时他们三位王爷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以“勤王保驾”为理由,顺理成章地参与夺位之战。
没想到她……
贤王转头望着眼前庄严巍峨的大殿。
有资格进入大殿议事的大臣那么多,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当真就没人能阻止晏九黎的所作所为?
“七妹确实聪明。”凌王语气沉稳,转身往外走去,“软禁着皇上,却又不一直软禁皇上,有些旨意只要大臣们反对,她就把皇上放出来亲自下旨,可见她一来不想再跟大臣们正面起冲突,二来皇上必定还有致命的把柄握在她手里,这个傀儡当得不一定是心甘情愿,但绝对无可奈何。”
贤王收回视线,不无愤怒:“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不然呢?”凌王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要抗旨吗?”
不管皇帝是不是被迫,旨意都是皇帝亲自下的。
谁反对,谁就是抗旨。
一旦有了这个罪名。
皇帝不一定能不能奈何得了他们,但晏九黎一定能。
贤王走了一段,听凌王开口:“虽然真名天女的传言是假的,但其他的倒也不算夸大其词,七妹对齐国确实有力挽狂澜之功。”
贤王咬了咬牙:“当年她愿意去西陵也是为了宴玄景,如果没有她,今日坐在皇位的就算不是我,也应该是六弟你。”
凌王沉默不语。
皇位之争从没有理所当然的结果。
不管是因为什么,或者中途出现什么变数,那都是上天注定的结果。
凌王不喜欢怨天尤人,但若有机会争得那个位子,他也不会放弃。
只是眼下他心知肚明,晏九黎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冲动莽撞,从最初开始,她的所有行为看似只顾复仇,不顾后果,实则每一步都有十足的把握和退路。
凌王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她冲突。
因为他出手,就意味着齐国内乱即刻开始。
他无法确保自己有必胜的把握,与此同时,还会让他国有可乘之机。
“宴玄景为了皇位牺牲自己的妹妹,晏九黎为了兄妹之情和她的未婚夫甘愿为质子,七年后对不起她的人是宴玄景和顾云琰,她报复他们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把持朝政,独揽大权?”
贤王心里的不满如数爆发:“如果她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是错的,就应该把皇位还给我们,让有能者居之,这才是真正的拨乱反正!”
比起他的愤怒不平,武王显然要理智一些:“若要靠银钱收买人心,那必定不是个小数目,七妹之前查抄钱尚书府所得的银两,至少要舍出去一半。”
贫苦百姓还好,若省吃俭用,一两银子就够一家开销几个月。
但读书人费钱,笔墨纸砚哪个不昂贵?
收买他们所需的银钱绝对不少。
凌王对此不置可否,不发一语地往宫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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