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贻笑大方

当晚宿于荒山之巅，寻易不再像先前那样打坐恢复了，而是拿出一块元婴石补充了行路耗损的灵力，然后就躺在草丛中望着满天的繁星发起呆来。

见他躺了一个时辰仍动也不动，镜水仙妃现出灵体，斜坐在他身侧，用一根细草拨弄着他的睫毛问道：“是在为公孙担忧呢还是想你的仙子呢？”

寻易夺了细草，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星空道：“我和西阳初入修途时曾相约要报答村中父老，希望能给他们找来长生不老之药。”

仙妃笑道：“真是两只小蠢猪，修士与凡人走的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我们所服丹药是为消解这副皮囊的，凡人则是要保住这副皮囊，延寿药虽有，却是要以修为作依托的，凡人是服用不得的，驻颜药就更别说了，即便凡人可服用，但那岂不是要被旁人当作妖怪了？徒惹麻烦而已。”

寻易盯着一颗滑落的流星口中道：“这道理我现在自然是懂得了，刚想明白那阵很是沮丧了些日子，后来才渐渐释然。”

“修炼久了，凡世尘情自然就淡了。”仙妃不以为意的说。

寻易摇摇头道：“不尽然，而是……我觉得悟透了生死。”

仙妃哑然失笑，打趣道：“好厉害，恐怕仙隐那帮大神通都不敢说这话呢，你快指点指点我吧。”

寻易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和你说笑，就算没悟透也相差不远了，鸿广老仙尊说天道只生死尔，我初听是不以为然的，后来越琢磨越觉得有味道，既然生是应夙缘而生，那么死就是这段夙缘了断了，接下来就可再入轮回去了结其它的夙缘了，夙缘了断干净了就能成仙了，如果是心性不正的，在这一生中不但没能了断夙缘还结下了新的纠葛，那就要多受些轮回之苦了，死对前一种人而言是一种解脱，他们在临终前大多是很从容的，对于后一种人来说当然是死得越早越好，免得欠下更多的债，所以啊，死并不可怕，我现在就一点也不怕死。”

仙妃故作惊诧道：“你真是太厉害了，原来生死是如此简单啊，我这几万年真是白修炼了。”

寻易看出她眼中的戏耍之意，不屑道：“大道至简，你别自以为修炼的年头多就了不起，反正我现在能从容赴死，你能吗？”

仙妃撇嘴道：“你这不是悟透了生死，是因求之无望而生出的弃世情怀，假设此刻陪着你的不是我而是苏仙子，你小子肯定比谁都活得起劲儿。”

寻易眨了眨眼，继而皱眉道：“你不要乱了我的道心，我好容易有所明悟了，别捣乱。”

仙妃掩嘴笑道：“你可真好意思说出口，什么明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寻易怔怔的坐了一会，然后若有所思的问道：“是不是只有修炼到无情无欲才能成仙？那做仙人有什么乐趣呢？”

仙妃收敛了笑容，答道：“我虽是寿修，但化了人形后心性与你们也颇为相近了，就此倒可说上两句，这情与欲本就是你们灵修最大的羁绊，此番回乡你难道没悟出点什么吗？斩断情丝断绝欲望是不需要刻意为之的，随着修为的提升，很多东西你自然就看淡了，百年之后你再回乡，对故乡的那份情感肯定所剩无几了，做凡人时你所艳羡的华屋美食现在摆在你面前你恐怕都懒得多看一眼。”

寻易苦笑道：“凡人寿不过百年，一切恩怨情仇随同代之人的逝去是会慢慢淡忘的，口腹之欲更不消说了，可修界的情仇就是另一回事了，比如你吧，彻头彻尾的一个天仙，不但美得一塌糊涂而且还花颜永驻，我如何能忘得了放得下呢？”

“嘁，想说苏仙子就直接说好了，不用拿我说事，你之所以陷入情障，还是修为未到，等你真到了那境界，看我与看丑八怪也就没什么两样了，给你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在老虎眼中，丑女与美女并无差别，都是一顿美餐而已，情感亦是如此，你小时候有没有引为奇耻大辱的事呢，现在想来多半会置之一笑吧，那些当时认为要命的事，如今想来又算什么呢，终有一天你会视苏仙子如路人的。”

“不一样。”寻易摇着头说。

仙妃十分笃定道：“一样的，夏虫不可语冰，只是现在说来你不会信，也不愿信而已。”

寻易望着星空过了好一会才呼了口气道：“那我此生注定就是只夏虫了。”

仙妃正色道：“你要有这念头可就是自误了，修炼不可停废，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寻易笑道：“我这可不是陷于情障不愿自拔，是这辈子没托生成修炼的材料，要想得道成仙唯有指望下辈子了。”

仙妃叹息一声，发愁道：“我真恨不得打你一顿，天资如此之高……”

寻易摆手打断道：“这话我早听腻了，自家的事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你别劝我了，不如现身说法，说说你的事吧，那样或许我还能领悟些什么，你有道侣吗？”

仙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就是嘛，我是你的小妾。”

寻易哈哈笑道：“别想敷衍过去，快说，我的事可什么都没瞒你，你也得跟我说点实话才行。”

“他早死了。”仙妃幽幽道。

“死了？怎么死的？”寻易诧异的问。

“寿尽而终，他只有元婴初期修为。”

寻易大为不解道：“你怎么找了一个……我无意冒犯，可你为什么找了一个资质并不算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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