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娇鸾正吵嚷着要紫萱红桃给她换个住处。
“我原就是一人住一间,先前还有个小丫头伺候我呢,到了这儿,没有小丫头也就罢了,怎好叫我跟旁人住一起!这院里地方这样大,怎的就不能为我单独腾出一间屋来?”
屋里的红梅气得不得了:“她好大的口气!这哪里是个丫头,分明是个主子。”
我冷笑不已,张太太可不就是叫她来当主子的么?
只不过,想当主子,去别的地方当,在香雪海,主子只有一个。
“红梅,你去告诉你紫萱姐姐,叫她把西外间收拾出来,让她住到西外间的罗汉床上去。”
我一直住在东边两间屋里,西边最里面放着一张架子床,外间没有大炕,倒有一张罗汉榻,因我不常去,西边两间屋就都锁着,平常隔三岔五打扫一次,叫里头的一应摆设不至于蒙了灰尘。
红梅有些不忿:“姨娘怎能叫她得了意?要不,叫红杏搬来跟奴婢和红茶睡一间,红桃既然顶了紫菀姐姐的缺儿,就叫她搬去前头抱厦,和紫萱姐姐住一屋,这般西跨院就空出一间来,让娇鸾住进那一间去。”
我摇摇头:“就叫她住进西外间,西里间也不用上锁了。”
这样一来,等于是将西边两间屋子都让给了娇鸾住。
红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出去传话了。
她一向有分寸,哪怕说话跟我没个忌讳,也照旧会听我的吩咐。
这若是换了紫菀,肯定会跟我跳脚,骂我懦弱,说不准还要出去跟娇鸾打一架。
想起紫菀,我眼睛一红,心口窝又闷闷的不舒服。
没了紫菀这个蠢丫头跟我斗嘴,惹我生气,往后的日子该有多无趣呀。
紫萱就是紫萱,红梅一传话,她立刻就明白我的用意,领着红茶红杏亲自把西边两间屋收拾了一遍,叫娇鸾住进去。
红桃多长了个心眼,拿了单子进去,当着娇鸾的面,把屋里的东西都对了一遍。
“姨娘叫你住进这个屋,一是寻思你是亲家太太送来的,便是看在亲家太太的面上,也要厚待你几分,二是姨娘不来住这两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与其白放着冷落了人气儿,还不如叫你住着,也好看着屋子。”
“我方才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对了一遍,你可听仔细了,若将来有东西坏了或是丢了,那便是你的失责,到年底前头的管事妈妈来对账,这些东西可都要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
娇鸾满不在乎,还冷笑着怼了红桃几句:“不就是几样玩物么?当谁赔不起似的,还没挣上个大丫头呢,倒先摆起谱儿来了。”
红桃放下单子就冷着脸训斥她:“姨娘叫我顶了紫菀姐姐的缺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既是这院里的三等丫头,我这个大丫头就能管得了你,你若是不服气,那便去奶奶跟前说,叫奶奶抬你做大丫头,骑到我头上去,我才服你呢!你现在既没这个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听话,若是不听话,我就要罚你!”
“你敢!”
娇鸾掐着柳腰,眼睛一瞪,大有要撸起袖子打架的样子。
红桃可不怕她。
“你看我敢不敢!我做一时的大丫头,就能管你一时,你若是攀了高枝儿,离了这院里,亦或是成了大丫头,能管得住我,到那时咱们再理论,眼下,你敢不听话,我就敢罚你!”
红桃自小长在庄子上,做惯了粗活儿,虽生得文气,身子骨却比娇鸾结实多了,往娇鸾身前一欺,娇鸾的气势便灭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听紫萱分派。
紫萱把这两个丫头的交锋学给我听,一面笑,一面夸红桃。
“原以为红桃那小蹄子不声不响,将来只会埋头干活儿,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生了一张利嘴,往后要是有出面吵架的事,咱们这院里可就不用怕了。”
我抿着嘴笑道:“我也没想到,她竟是个宝贝。”
我们俩笑了一阵后,紫萱就正了脸色:“姨娘是想捧杀?”
不愧是紫萱。
“不错,她们把娇鸾塞到我身边,不就是想让娇鸾踩着我,得了二爷的喜欢么?我就遂了她们的心意。”
至于二爷会不会喜欢娇鸾,那我可不敢保证。
“再过几日,二爷怕是要回来了,叫红茶去前头书房,把二爷最近常翻的那几本书拿过来,我帮二爷理一理。”
自从二爷在香雪海设置了一个内书房之后,我就常替二爷干些整理书籍和信件往来、邸报之类的活儿。
我很喜欢干这样细致的杂活儿。
尤其是读邸报和书信,能通过这些知道更多外头的世界,也能更了解二爷的人际交往与好恶。
更重要的是,一旦整理起这些东西,我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能叫我心静如水、暂时忘却烦恼的世界。
但今晚,我没法静心。
才理了一会书,西边屋子就闹起来。
娇鸾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胭脂水粉,一会儿又要新褥子新枕头。
红杏跟她吵了几句嘴,她就哭啼啼地跑来,叫我给她主持公道。
我立马把红杏叫进来,训了红杏几句,叫红杏给她赔不是,又特地把红梅派过去,让红梅哄哄她。
紫萱提前打过招呼,院里的人都知道我的用意,便一个个都捧着娇鸾。
只有红桃板着脸,不肯给娇鸾好颜色。
这样也好,若是连红桃都这么快捧着娇鸾,娇鸾怕是要起疑心了。
小秦家的怕我夜里饿着,特地做了鸡汤送来,紫萱才把鸡汤端上桌,我立刻就叫她端出去送给娇鸾。
“快快拿走,我现在闻不得这个味儿!”
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扶着书案干呕不已。
把紫萱吓了一跳:“姨娘这是怎么了?”
“你莫要担心,是先前在庄子上病了,怕是还没好,红桃那儿收着丸药呢,叫她挑一点儿送来给我吃,吃了那丸药,我这心里就舒坦了。”
紫萱面有忧色:“姨娘素来不是个结实身子,总这么着也不是法子,明儿个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我叹口气:“等二爷回来再说。”
一大早,李姨娘就来叫我去给二奶奶请安。
路上她就愤愤地唠叨:“妹妹一定想不到,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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