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父亲要工作,她要上学,家里只有佣人和护工陪着她,那时她又在想什么呢?
她不该逼母亲许诺的,到了最后的时刻,母亲一定是极其痛苦才做出那样的决定的。
当然,万倩绝对不可能无辜,她那个心虚的眼神路小雨一辈子都忘不了,即便不是她动手推了母亲,也有可能是她那天说了什么,刺激了母亲,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些,路小雨红着眼睛对父亲说:“即便我妈是自己跳下去的,万倩也脱不了干系,那天只有她在,连护工都被打发出去了,我不信她什么都没做,我妈早不跳楼晚不跳楼,为什么偏偏是她在的时候跳楼?!”
女儿的质问字字血泪,她说的这些话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对他说过,可有些事作为孩子,路小雨是不知道的。
比如说……
“小雨,其实你妈生病之后没多久,就患上了抑郁症。”路正声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惊吓到女儿一样,特别轻柔地说,“你万阿姨,她其实……是你妈的心理医生。”
路小雨愣住了,她睁大眼睛望着父亲:“你说什么?”她抓住父亲的衣摆,“你胡说,她明明是你朋友的老婆,怎么会是我妈的心理医生!?”
路正声难掩悲伤道:“她的确是我朋友的妻子,但她的职业也是心理医生。之前不说,是害怕你担心,影响你的学习。你妈一直说你要高考了,不希望她的事对你有所影响,她一直都在积极治疗,但病情的恶化让她实在撑不住,抑郁症一天比一天严重……”
“可你娶了万倩!”路小雨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崩溃地大声说,“你娶了她!如果她只是我妈的心理医生,你为什么要娶她!她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她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家庭,害死我妈她自己上位!是你们狼狈为奸,你也是个罪人!你也是害死我妈的凶手之一!”
大夫本来是来看苏醒的路小雨的,可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小姑娘嘶哑尖叫的声音。
路正声狼狈地坐在那,低着头任由女儿捶打和责备,许久许久,当路小雨的情绪终于稳定一些了,他才抬起头来,闭着眼睛说:“我和你万阿姨结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你妈自杀的事情,她被所有人怀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她的亡夫是我的恩人,他临死之际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我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任由那些不实的猜测加注在他们身上,小哲才十岁……”
“照顾朋友的老婆孩子照顾成自己的老婆孩子了,路正声,你可真有本事!”路小雨直接跳下了病床,站在门口的大夫见此也不敢再围观八卦了,直接上来按住了她。
路小雨使劲推开医生,指着自己的父亲道:“看来你也认为万倩和我妈的死无关啊,哪怕所有人都在指责她,你做的却不是怀疑她,而是把她娶回家,和她一起背负骂名。你别把自己说得太英雄好汉了路正声,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可你不但害死了你的老婆,你现在还要毁了我!”
路正声错愕地望着女儿,他仓促地说:“案子是警方结的,万倩的确不是凶手……”
“那只是结果!不是过程!”路小雨大声道,“警方只能断定我妈到底是不是自己跳的楼!可她为什么要跳楼,她的精神是怎样逐渐崩溃的,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个?!”
路正声惊讶地看着女儿,许久说不出话来。
路小雨咬牙切齿道:“回去好好看看你的新婚妻子吧,路正声,既然她是我妈的心理医生,那我就要问了,为什么她没来之前,我妈都在努力配合治疗,积极面对一切,可她出现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为什么从她出现开始我妈的病情就恶化了,精神也不好了?为什么那天她来了之后,我妈好端端地就跳了楼?你自己想想这些吧!你一天想不明白,就一天别再叫我女儿!我不是你的女儿!让万倩和苏哲给你养老送终吧!”
路小雨在医院待不下去了。
她穿着病号服跑出了医院,谁也不理,无论是谁拉着她,她都极力挣脱。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今天天气还挺好的,阳光明媚,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也不冷。
路过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车辆在她身边发出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路小雨遭受着别人的责骂,人人都在议论她是不是神经病,是不是从神经病院里跑出来的,路小雨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她真的只是神经病那就好了,可怕的是她很清醒,她很清醒地在发疯,这是最让人痛苦的。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回过神来左右打量,才渐渐意识到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竟然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墓地。
母亲的墓地在城郊,开车都要四十分钟,她步行走过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期间似乎还有人打算报警,担心她真的是精神病,或许会伤害到别人。
好在有人阻拦了对方,让对方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她可能还没走到墓地,人就被抓了。
讥诮地勾了勾嘴角,路小雨光着脚走进了墓园,墓园的地面不如城市马路那么干净,有些树叶和石子,路小雨的脚掌早就没知觉了,她就那么往前走,一块一块墓碑找过去,当她看见那张熟悉的微笑着的脸时,缓缓停下了脚步。
“妈。”路小雨哽咽地开口,抬手抹掉泪水,直接跪在了墓碑前,低声道,“我来看你了……”
她像一根无助的草,跪倒在墓碑前,今日来扫墓的人不多,她一个人倒在这,周围一片安静。
她就那么跪着,感觉比躺在家里的豪华床上还舒服。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墓碑上母亲的遗像,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我不会放弃的……”她喃喃道,“妈,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言而无信,我相信你一定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那么做的,我不怪你。”她一点点爬到母亲的墓碑边,抱着墓碑轻声说,“我相信是那个女人害了你,她根本没想治好你,她巴不得你死,巴不得我们家破人亡……她是故意的,一定是。”她咬紧下唇,“她想享受属于你的一切,想为她那个儿子找一个有钱有势的父亲……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墓碑不会回答她。
但微风拂过大树,一片嫩绿的叶子落下来,掉在她怀里。
她恍惚接住,盯着叶子看了许久许久,像是轻抚着母亲的手一样。
不远处,另一人的墓碑前,陈深扬一身黑色站在那,视线缓缓从墓碑转到了穿着病号服的女孩身上。
是路小雨。
他离她不远,她那些话,那些举动,他全都听见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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