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刺客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魏太守不知从何处巡查到了三个犯人,仅过了一次堂审,那三个犯人竟在牢狱中畏罪自尽了。府衙匆忙派人到谢家报信,只说是这几人是山中匪贼,一时头脑发昏,竟想着绑架探花郎要赎金,幸而未得手。
“什么山匪,不知道从哪儿抓的替罪羊。”陆恒墨饮了口茶,这话鬼才信呢!
对于谢长翎而言,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如今这事能被压下来,刚巧证明陆远山与魏青有染,“看来你二叔的手伸的够长,连魏家都要帮他几分了。”
“帮?我瞧着更像是狼狈为奸。”陆恒墨冷哼一声,随后又提了一句,“对了,今年京城来的主考是魏家一手提拔的门生柳如初,与你一届,只不过人家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先前还不得圣人重用,如今倒是一举成了主考官了。”
“宫里那位,怕是耐不住性子了。”入京多年,谢长翎与柳如初打过几次交道,才学斐然,可品性卑鄙。为攀附权贵,休了发妻,娶了长宁侯魏旭的嫡次女为妻,却不知圣人最痛恨薄情寡义之人。“圣人既提拔他,且看他能走多远吧。”
长宁侯乃三代世袭的爵位,宫中得宠正盛的娴妃为其长姐。如今,魏家持重兵驻守关外多年,一年前外敌入侵,长宁侯世子战死沙场,长宁侯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气血攻心,重病不起。娴妃日日以泪洗面,圣人特下旨准许长宁侯回京调养。
然,十万魏家军不可群龙无首,暂且由镇边大将军上官迟接手。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谢长翎望了一眼陆恒墨,见他懒着身子,瘫倒在椅上的样子,心中觉得十分碍眼。
“自父亲去了,就未曾好过。只念着给我娶妻生子,说是我娶了妻,她就能安心去了。”是陆恒墨耸了下肩,“我才不要娶妻呢!那些女郎整日里矫揉造作,实在无趣啊。”
“你若是心中有人,如今还能自行定下来。等入了京,你就没得选了。”谢长翎将话说尽,提醒了一句,“不过,你那四姐姐若是真嫁去了王家,怕是入了泥潭。”
提到陆婉盈,陆恒墨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这位四姐姐是真心敬重他,可惜不是他的亲姐姐,“日后,若能护着,便护着一些。若不能,那再说吧。”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他一个堂兄做不得主。这世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关要过。
对面,一街之隔的沈氏茶坊内,茶香袅袅,人声鼎沸。
在外头排队的,皆是来参加今日品茶宴的广陵才子。五月将至,正是新出好茶的日子,更是为的一个好兆头。
“每日仅二十份状元茶,先到先得,先到先得嘞!”李掌柜看着外头大排长龙,见有人插队,差点儿打起来,连忙跑出去,小声拉着两人劝道,“两位公子,莫要冲撞。这今日没了,还有明日呢!咱们这状元茶虽每日限量,但咱们可是日日补货,包管每个人都有。”
一时间,茶坊内挤满了人。沈昭月带着围帽,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静坐在二楼的账房内看账本,敲得一手好算盘。香叶趴在围栏上,笑道:“今年的茶客,看着比去年多了许多呢!”
三年一度的乡试在即,各地的学子皆汇聚于广陵,再加上前两年打出去的状元茶名声,自然引得众人追捧。这一笔收入,再加上陆家的及笄礼,应当是能消解安阳前两年的亏空了。
“你若是闲着无聊,去外头逛逛也行。”沈昭月从袖子里拿出了二两银子,递了过去,“也帮我买些上好的脂粉来。”
“得嘞!小的马上就去!”香叶早就在等这句话了,姑娘每次算账都要半日,她帮不上忙,还不如出去逛逛,采买采买。
等到香叶兴高采烈拿着银两走了,原本坐在账房一角的妇人才缓缓站起身来,从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后的暗格里拿出一本新的账本来。
“姑娘上月只来了一次,可是出了什么事?”如意摊开账本,翻到了上月的记账,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沈昭月。
如意本是安阳人,只是运气不好,被父母典卖给一穷汉为妻,因她生不出孩子,日日对她拳打脚踢,若非沈夫人心善买下了她,如今怕是早就被打死了。只是那样好的沈家,最后竟是平白无故被灭了门,好在两位姑娘还活着。
沈昭月眼珠子转了下,随即答道:“前些日子贪凉,发了一场热烧。难为如意姐姐挂念了。”
拆开信,里头是几句叮嘱:吾妹安好,安阳之事已查出些眉目,你且安心在广陵待嫁。待明年开春之时,吾自来接你归家。
信上的字迹潦草,一看便是故意为之,以免被人认出。姐姐说已探查了眉目,定然是有了好消息。只怕是外在行事打点太多,须得多备些银两才行。信纸点燃,一把火烧了干净。
“你身子差,怎能贪凉!”被沈昭月这么一说,如意赶紧去后头拿了一件薄毯出来,披在了沈昭月的身上,“先盖着,不准拿下来。”
如今都快五月了,又在屋里,沈昭月顿时觉得她有些过于大惊小怪了,可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因而苦笑了一声,还是披上了毯子,“给陆家备好的及笄礼,什么时候送去?”
“七日后送去,正赶在及笄礼前一日。送过去,就正好放在礼厅内,不占地方。”如意回着话,将包好的礼盒拿了一个过来,“你瞧瞧,这些可行?”
“可。”沈昭月查验下其中的物件,“仔细每一个都要检查了,且不可多了少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如烟皱鼻哼了一声,“我啊,都挨个查三遍了。”
正说着话,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什么状元茶,都是骗子!就是些没人要的陈茶,换了个名头罢了!”
沈昭月将账本塞进了如意手中,“快收好。”
对面的谢长翎见一醉汉闯进了茶坊,陡然站起了身来。
“咋了?”陆恒墨被他一惊,匆匆往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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