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月将人抱进怀里,但六岁的孩子实在是有些重了,只得稍稍哄了一会儿,便将他放了下来,从怀里抽出手帕,将这张哭花的小脸擦了个干净,而后牵着他的手道:“一大早哭成这样,肚子都要饿了。刚好香叶熬了银耳粥,先吃一碗好不?”
对付小孩子,首先要从胃下手,尤其谢九郎是个贪嘴的孩子。
“那就先吃一碗,但不能告诉我娘亲。”谢九郎吸了下鼻子,刚才的委屈渐渐缓了下来,他不想让娘亲看他的笑话,看不起他。
沈昭月懂得孩子也有自尊心,当即答应了下来。这一处是四房的院子,六郎刚才打闹了一场,定然抹不开面子,等换个环境再与他好好说话,那时才能劝得动。
回了石榴小院,谢九郎一路上沉默不语,沈昭月将他带到了院中那颗结了些许花骨朵的石榴树下,香叶端了两碗银耳粥来,两人一勺一勺地品尝着。银耳粥里加了冰糖和红豆,吃起来更浓稠甜蜜些,最合孩子的口味。
自从裴洐光上次吃过沈昭月做的面条后,就催着让她多做些好吃的送去,残荷连着来问了两次,沈昭月就备了这一份银耳粥,刚送去一份,没想到就听见了秀珠急匆匆喊她去帮忙的声音。
谢九郎尝了一口,原本耷拉的眼睛瞬间亮了,连着吃了好两碗才够,沈昭月见他一脸满足的样子,给他擦了擦嘴,问道:“吃饱了没?”
“嗯。吃饱了。”谢九郎吃饱喝足,刚刚又走了一路,早已经冷静下来。他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沈昭月,解释着:“我只是今日不想去二哥那儿,并非一直不想去的。二哥罚我抄书,我没抄完,等去了,一定又要抽我手心。”
说着,谢九郎将自己的掌心翻了过来,“上次都打红了两条印子了!”
谢长翎下手重,往日里他在京城教训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如此,不留一分情面。
沈昭月见到那一条条的红印子,心中满是怜惜与震惊,这谢二公子下手也太重了!难怪外头的说书先生称他为“玉面阎罗”,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好。姐姐知道了。你虽不喜欢二公子,可心底是还是想上进的对不对?”谢九郎虽贪玩,但沈昭月了解他,他从来最护短,一心想着四房的人,才会在沈昭月被外人欺辱时,当场就要给她报仇。童心赤诚,难能可贵。
谢九郎点了点头,他知道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他也想着要努力上进,可每到了课堂上他就犯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今日,是不是让娘亲失望了?”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失望不失望。只你母亲被大夫人刺激了一遭,有些心情不好罢了。你等用晚膳时,规规矩矩道个歉,她就原谅你了。”沈昭月见他的眼中满是担忧,两只小手紧握在一起,扯着衣袖,又道,“九郎,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你二哥,生来就聪慧过人。如你,如你六哥一样,我们都是俗人,学得慢也没关系。但我们可以要和你六哥一样,笨鸟先飞。”
谢九郎不懂这么多道理,不过他虽然一向性子调皮些,却是个懂是非的孩子。他望着沈昭月,突然问了一句:“我娘,是不是很辛苦啊?”
沈昭月愣了一秒,随即脸上浮现出了一道柔和的笑意,“是啊,所以九郎更要听姨母的话,不可与她赌气了。”
“好。”谢九郎鲜少见到自己的父亲,他不管自己,也不管娘亲。有时候,府学里的其他人故意逗他,就会说“你爹是个木匠”。“我会好好读书的。”
如此,沈昭月倍感欣慰。可随后,谢九郎立马提了一句:“沈姐姐,你能不能陪我去二哥那儿啊?我怕他,你帮我跟二哥说说情,让他不要罚我行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
沈昭月叹了口气:“好,那等晚些,我陪你去。”
北书房内,谢轻舟刚赶到位置上坐下,正巧谢长翎点了一遍名,唯独谢九郎没到。当谢长翎的目光扫过来时,谢轻舟连忙道:“九郎今日不太舒服,已让府医去看了。”
按照谢九郎逃课的惯例,今日必定是不来了,因而撒个小谎无妨。
谢长翎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没那么多计较,只想着昨夜的罚抄还没送过来,一会儿下了课得派人去催一趟。
等到一日的课结束了,沈昭月才带着谢九郎到了听竹院外,她给谢九郎放了一日假,但有些话确实需要与谢长翎说一声。
“找我?”
正当沈昭月站在门口,纠结该何时敲门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吓得她猛然回头,撞在了来人的胸膛上,还踩了他一脚。
谢长翎被女子的清香扑了个满怀,虽脚背一疼,但胸口处的温热与柔软,让他第一时间紧紧搂住了她的细腰,“几日不见,倒是学会投怀送抱了?”
这话轻佻至极,偏偏那人的语气是毫无波动的一本正经,听到沈昭月的耳中,倒是有种故意嘲讽她的意思。
可刚才若非他拉了一把,怕是自己已然摔在了地上。此刻,沈昭月恨不得早些学些功夫,而不是只会绣花,那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进退两难,丢了脸面。
“二公子平日里,都习惯在背后说话吗?”沈昭月转了两下身子,腰间轻扭,挣扎着想让他松开手。
扭动之间,热潮翻涌,谢长翎因她的动作燃起了欲火,似是压抑得越久,这种难以克制的冲动越是强烈。好在,谢长翎及时松了手,回道:“不习惯,一时兴起。”
被他突然回呛了一声,沈昭月有理都变得无理了。若不是今日有事与他商量,自己才不会来呢!
“九郎。”沈昭月往后退了三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谢长翎挑了下眉,欲擒故纵,她倒是精通。
谢九郎刚刚追着一只蝴蝶去玩了,听到沈昭月的声音后,才匆匆跑来,一见到谢长翎,刚才还满脸雀跃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垂头丧气了许多,小小的人躲在沈昭月的裙后,小声打着招呼道:“二哥。”
“不是病了吗?”谢长翎眼神玩味地看着他。
沈昭月握着九郎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谢九郎深吸了一口气,“我昨日没抄完书,才装病没去上课。二哥,我知道错了。”
因着这句知错,谢长翎未再追究,他轻点头道:“明日,将课业补上。不懂的,问你六哥。”
“啊?”谢九郎挂着一张脸,他还以为不用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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