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姐姐,也是一个好妻子!”
林正军动情地道:“大姐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是最勤劳能干,牺牲最多的那一个!”
“小时候,家里熬大米粥,她总是把她碗底那份大米都盛给我,她自个就喝清水一般的米汤;”
“冬天晚上冷,一床破棉被硬得好像铁块,几个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她就把我冰块一般的脚搂在怀里帮我取暖;”
“夏天天气热,她拿一把破蒲扇给我们三个扇风赶蚊子,等我们都睡着了,她才会睡下;”
“她很聪明好学,原本成绩优异,但为了给家里挣工分,上了一年初中,就辍学回家劳动了。”
“我上高中那年,学费不够,是大姐挺身而出,嫁给了杨集公社的杨凯旋,拿到了二十块钱彩礼,支持我上学。”
“杨凯旋长相周正,人品不错,还上过高中,多少有点文化。”
“就一点,他爹死得早,家里很穷,底下好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附近女青年都不愿嫁个她。”
“可结婚第二年,杨凯旋就去参军了,家里就剩下大姐一个壮劳力,她不仅要下地干活,还要照顾几个小叔子小姑子侍奉婆婆……”
唐晓芙听得动容:“大姐人真好,有着金子般的一颗心啊,她从来没有考虑自己,一直为别人考虑!”
说完,她接着问道:“那大姐的婆家应该对她很好吧?”
林正军苦笑摇头。
林红梅嫁到杨家后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悲惨,遭受到杨家那窝禽兽非人的虐待!
杨家婆婆认为林红梅把彩礼钱都留给了娘家,自家吃亏了,对林红梅意见很大,浑然忘记了林家那时打了全套家具当陪嫁!
再加上疼爱姐姐的杨凯旋还没复员,一家人肆无忌惮,往死了磋磨林红梅。
林正军记得,前世今年林红梅哪怕十月怀胎也要下地干活,根本不让她去卫生院待产。
结果,孩子没保住,流产了,并且因为处理不当,感染了妇科病,失去了生育能力,终生不孕不育……
而杨凯旋复原后呢,又被分配到隔壁县的中原煤田五矿当矿工了,长年累月的不回家。
婆婆觉得林红梅不能给自家传宗接代,更看不起她,百般羞辱,动辄打骂,愣生生逼得林红梅喝农药自杀了!
而杨凯旋得知噩耗,从矿上回来,整个人直接崩溃了。
当他从街坊四邻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自己老娘和弟弟妹妹逼出来的后,他内心又悔又恨又怒,彻底陷入疯狂,把弟弟的腿都给打断了一条。
但一切都晚了,终究无法换来林红梅的复生!
一个冬日的晚上,杨凯旋顶风冒雪,跑到林红梅的坟前喝了不少酒,然后……就在一棵歪脖子槐树上把自己吊死了。
那时,两家已经闹掰了,林正军没去吊唁,但听说杨凯旋浑身被白雪覆盖,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血泪成冰,临死之前都在看着林红梅的坟茔。
坟茔前的墓碑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只愿来世不分离,再续前缘永相守……”
其实,前世林三槐早早去世,除开魏家的威逼欺压,更重要的就是林红梅不幸的遭遇将他的精神彻底击垮了!
他认为是自己没本事供儿子读书,为了区区二十块彩礼钱,就把最懂事的宝贝女儿推入火坑,他陷入了自责懊悔之中,饱受折磨!
林正军清晰地记得,父亲临终那天,只剩下半口气了,除了大骂魏家,还在大声呼喊林红梅的名字!
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能怪父亲呢!
家里老婆有病孩子多,农业生产效率低下,交公粮又多,他如同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样拼命干活,把一身老骨头都要榨干了啊……
前世,林正军功成名就之后,也想去补偿姐姐,可为时已晚,她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啊!
林正军发誓,这一世,自己绝对不能让悲剧重演,一定会把杨家那一窝子老畜生小畜生虐得怀疑人生,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也是他昨天刻意结交胡德平的原因!
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他就是再恼恨杨家那一窝畜生,也不能把杨凯旋的老娘弟弟妹妹给活活弄死。
但让胡德平抓走他们劳动教养几天乃至送他们去坐几年牢,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念至此,林正军猛蹬了几下踏板,自行车骤然加速,沿着坑洼不平的乡间小道,向杨集公社疾驰而去。
……
杨集公社,后杨大队。
林红梅正大着肚子在水缸边洗衣服。
荆条筐子里堆满小山一样的衣服,林红梅顺手抓过一块布,才发现是小叔子骚哄哄的裤衩子,气得差点抹眼泪。
婆婆胡翠芬从外面冲了进来,对着林红梅一蹦三尺高地大骂:“老杨家娶了你这个浪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竟然让别的男人帮你挑水,你自己没手没腿么!”
“好啊!老大不在家,你就发浪想男人了是不是?丢人现眼的玩意!”
“当初你嫁来俺家,就是图那整整二十块彩礼钱,就是为了那个二流子兄弟,老杨家就不该把你娶进门,现在俺家老大都当了连长了,和大队干部一个级别呢,你一个赔钱货,哪里配得上!”
她骂了半天,林红梅只是埋头洗衣服,并不搭话。
胡翠芬几步冲过去,一脚踢翻了水盆,溅了林红梅一身水:“老大媳妇,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死?你让别的男人挑水,是想故意败坏我们老杨家的清白名声是不是?”
“娘,我刚刚肚子疼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了,二叔帮忙挑水完全是出于好心,再说他都六十了,又是长辈又是大队支书,我和他能有啥事儿?别人说什么让他们随便说去好了,他们就爱胡乱编排……”
“下三烂的玩意,你还敢犟嘴!”
林红梅话没说完,胡翠芬一巴掌就朝着她脸上抽去,林红梅连忙护住头脸。
“你就是个半门子,别说支书六十了,就是七老八十了,就是死了成骨头架子了,你想男人想疯了,也会骚情着勾引!”
胡翠芬不停抓挠踢打,林红梅只是不停后退和躲闪,却不还手。
胡翠芬连续进攻都落了空,气得不行,跑进厨房抓起个擀面杖,就朝着林红梅打了过去:“你还敢躲?你就是欠打!”
“住手!”
门口响起一声暴喝,胡翠芬愕然回头,唉,二流子林正军什么时候来的。
然后,眼前一花,一个酒瓶子就迎面砸在她脸上。
嘭!
酒瓶子炸开,玻璃片四散飞溅,胡翠芬被砸得仰面摔倒在地,额头呼呼地冒血,一阵头晕目眩。
好半天,胡翠芬才反应过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发出惊天动地的泼妇式惨嚎:“哎呦,天老爷子啊,这日子没办法过了,河湾的二流子打人了啊!救命啊!”
林正军大踏步走进院子,双眸杀气四溢,指着胡翠芬厉声喝道:“老妖婆,再敢叫唤,我把舌头给你割掉!”
胡翠芬吓得浑身一哆嗦,鼓着嘴不敢说话了。
前世林正军在最混乱张狂的八九十年代攀爬崛起,和穷凶极恶的车匪路霸对峙过,和狡猾的骗子老赖周旋过,自然养成了枭雄般的狠辣手段和凛然邪气。
可以说,改开后第一批崛起的企业家,都有这种草莽枭雄的气质,与互联网新贵那一代的温文尔雅斯文败类截然不同。
主打一个残暴!
若比逞勇斗狠,别说胡翠芬一个乡下妇女,就是当下数一数二的大混子,在林正军跟前也要甘拜下风,连尾气都追不上。
“正军,你怎么来了?”看到弟弟来了,林红梅很是惊喜。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过的什么日子呢!”
林正军看着林红梅,有点生气地埋怨:“大姐,这老妖婆这么糟践你,你都不知道还手吗?你怀孕了,打不过她,就不知道回家找我给你撑腰帮你出气吗?”
“唉,你姐夫在前线打仗,冒着枪林弹雨保家卫国呢。”
林红梅笑了笑,叹息道:“我作为军嫂,要提高觉悟,不能给他添乱啊,忍忍不也就过去了!”
“再说,我也不想让咱爹娘担心啊。还有你,太冲动了,你瞧瞧她被你打得,都流血了,我给她擦擦……”说着,她就去拿毛巾。
“红梅姐,你怀孕了,不方便,我来吧!”
赵赖皮跑到那堆脏衣服边,特地挑了男人女人的裤衩子,翻过来,朝着胡翠芬脸上揉去:“婶子,我给你擦擦!”
胡翠芬一开始还以为是毛巾,拿过来擦鲜血和鼻涕眼泪,擦了一会儿感觉味不对,展开一看才发现是裤衩子。
“呕——!”
她哕了。
“哈哈哈哈!婶子,你干嘛吐了啊!”
魏红兵这帮坏小子都叉着腰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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