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在太感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正军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好把钱和票证收了起来。

“感谢个鸡毛！”

郑大利是个粗人，江湖气十足，笑道：“以后多写好作品，成大作家，全县都跟着沾光呢。”

林正军把衣服装进背包，辞别郑大利，和唐晓芙出了国营百货商店，坐上小轿车。

小轿车立刻发动，出了县城，上了省道一路向北，朝着省会商都市疾驰而去。

白志远也醒了，揉了揉疲倦的脸庞，笑道：“正军啊，我想请教请教你，如何把县里的工作搞好，你一定要不吝赐教啊！”

林正军笑道：“白县长，您还真问我啊，开什么玩笑，让我搞一搞家庭和集体副业还行，全县的事儿，水太深，我哪里把握得住！”

“不不不，你别谦虚，你又是发表小说，又是搞集体副业，我家老爷子都说，你的眼光和思想是超越时代的，让我一定多问问你。”白志远甚至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见此，林正军索性开挂指导了。

白志远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员。

再说，人家也对自己有很多帮衬，自己随手推一把，让他走上更高的位置，何乐而不为呢。

“《光明日报》那篇社论看了吗？”

有心人不用说名字都知道是哪篇，没心人说了也白说，何况《实践》这种争论巨大的社论，白志远这种有进心的官员怎么可能不看。

“去年5月11日那篇？看了看了，还有去年12月份的，老人家《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讲话，实在太激动人心了。”

白志远一下子来了精神，激动地摸出烟盒，看了看后排的唐晓芙，又给塞了回去。

唐晓芙落下车窗，微笑道：“白县长，您抽吧，我外公也是老烟枪，我打开点窗户通风就行了！”

白志远拿煤油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兴奋地道：“正军，你可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林正军道：“我觉得，你也要解放思想，可以往农村改革上考虑考虑，具体就是分田到组，乃至直接分田到户！”

“这和省里的政策不符合啊！”

白志远眉头瞬间皱起，道：“我知道有些地方偷偷分田，甚至有的社员为了争取分田，今年秋季都罢耕了。”

“但三中全会对于农业生产的态度仍是不许包产到户，不许分田单干，1978年，省里下文提出‘坚决纠正单干半单干’‘坚决打击所有制倒退’，今年年初再次下文‘限期纠正包产到户’，省里的一班人对包产到户仍然是一种谈之色变的心态，还派出工作组到各地纠偏。”

“今年4月份，省里对中央明确指出的‘深山、偏僻地区的孤门独户，实行包产到户，也应当允许的规定’，指示各地目前暂缓执行，还倒退了。”

“白县长，我看啊，你还是应该再想想老人家说的那句话，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生产关系必须符合生产力发展水平，否则，就会限制生产力的发展！”

林正军笑道：“生产队体制看似公平，其实是平均主义，最不公平，因为社员们劳动的价值，很难得到精准的体现。”

“为保证农民付出的劳动与得到的酬劳相匹配，需要对农民的劳动进行监管，然而由于农业生产时间跨度长、空间范围广的特点，对每个人的劳动进行精准的测量和监督需要极大的成本，且在实践中很难实现。”

“酬劳的发放不够公平，失去激励机制，产生消极怠工、吃大锅饭、搭便车的情况，这种集体经济的平均主义导致农民失去了生产积极性。社员们普遍都是，集体地里磨洋工，自留地里打冲锋！”

白志远脸色很凝重，道：“我知道，你讲的都是实情，但我担心我成了负面典型。县革委会班子里至少一半成员是反对分田的，想要推行，势必遭到重重阻力。甚至被人举报！”

林正军笑道：“这就要看你的历史担当了！”

“干！就是丢掉这顶乌纱帽，我也要干！”

白志远沉默了少许，脸色变得坚定起来，一拍大腿，咬牙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咱们的农民多辛苦啊，都解放20年了，竟然还吃不饱穿不暖，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

“哈哈哈，别搞的这么杀气腾腾的！”

林正军笑道：“无非是风往那边吹的问题，但你要相信我的话，接下来，风会向右边吹。”

“哪怕你成了负面典型，时间也不会长了，很快就会成为农业改革的干将和功臣，”

“你不妨在河湾大队或者青山公社搞个试点，看看明年的增产增收情况，如果增收了，找大报纸的记者吹一吹，到时候，引起上峰改革派的欣赏，步步高升，退休前捞个市厅级绝对没问题。”

“行，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办，现在青山公社搞试点！”

白志远心头一片火热，眼神兴奋地笑道：“对了，提起这个报纸报道，那天吃了杀猪菜后，那个叫刘新武的家伙没有立刻走，拉着我和徐治功和宋芝兰采访了半天，说要写个青年食品合作社的通讯，往《人民日报》上发呢。”

“他真是写得好快，在县城住了一晚上，就写了一个五千字的大通讯。他还不让我告诉你，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林正军嘴角一抽。

刘新武这家伙为了约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现在《人民文学》都和林正军达成战略合作关系了，《十月》杂志社没办法给他更多的稿费。

刘新武知道自己很看重老干爹，所以就投其所好，这么狂吹一波。

此时《人民日报》的发行量达到600万分，对老干爹的销量的推动，那是相当可怕的，可能比自己发表小说搞植入式广告效果还好！

人家软文都写了，回头他再向自己约稿，那自己就不好拒绝了。

林正军无奈小声道：“回头我的马甲掉了，人家就知道我在小说里自己吹自己的产品啊，多尴尬啊！”

“马甲是什么？”白志远奇怪道。

林正军额头一汗，道：“就是别人知道楚狂人就是我林正军，这不就成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吗！这就是我为什么始终不暴露真名的原因啊！”

白志远笑道：“这一点你放心吧，刘新武心思很缜密的，没有写你的全名，只是写了青年合作社的林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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