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鼎鼎盖雕琢奇怪纹路。入手温凉厚重,这尊母鼎乃自古恒存,非大气运,大机缘之辈,才可见到。
修行界有句古话,知之者甚少。李长笑修为到一定境界,探访许多修行遗址,见过许多修行前辈笔录。这才知晓那句古话。是为:“持鼎者为尊”
意指无论何时何世,持有子母双鼎任意一鼎者,即为当世最强之人。前任道宗魁首张魁一,当时已是顶尖强者,却无资格得见母鼎。
李长笑轻抚鼎壁。天下法器虽多,但若谈及重量,此尊古鼎,当属第一,绝无丝毫争议。寻常合体强者,怕难打开这尊宝鼎。
母鼎有四耳三足,相传“子鼎”是三耳四足。李长笑握住鼎盖,用力一提。只觉宛抬起无尽海阳,扛起无尽星河。这般厚重,着实叫人惊颤。
李长笑用力提及。宝鼎露出一条缝隙,悠悠丹香飘荡而出。昔年李寻道苦炼神丹,用以压制长生病,时隔虽久,那饱经天雷淬炼,天火锻熬的神丹残香,却一直流传至今。且保存得甚是完好。
这母鼎何其厚重。举世能将其抬举之人,过往是李寻道,如今是李长笑。除二人外,便再无人了。
曾经的扶摇,虽有苏轻眉、极帝两尊大乘。但强开母鼎,却是极难做到。灵气鼎盛时期,二人花费些代价,也不至打不得开。只如今时世,绝不会大费周章强开此鼎。
是以…李寻道合鼎炼丹,开鼎取丹。再到后来,李长笑强开母鼎。这中间的岁月,鼎内一直保存如初,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平地起高山,种种种种,也影响不到鼎内分毫。
李长笑朝鼎内一看,却又哪里见到丝毫神丹残留。他只见母鼎之中,是一团黄泥。虽有药香,却不成形状。
李长笑取出黄泥,无丝毫异相,无半分神丹功效。确确实实,只是沾了药香的黄泥而已。他忽有种想笑冲动,捧着黄泥,心间有说不出的复杂。就是因为心绪太过复杂,只能变为最简单的大笑。虽笑却悲。
他手捧黄泥。遥想当年…全天下最厉害的李寻道。自认为祭炼神丹,然而却只炼出一摊黄泥。更可笑是,合体大修士唐深,与他抢夺这摊黄泥,却惹来了杀身之祸。尸骨长留山顶。
至此。
李长笑却是醒了。李长笑曾问过扁祸一个问题,长生病可有医治之法。扁祸回答是病便有解。只追问如何医治,扁祸却再不肯回答。
相似的问题,李长笑还隐晦问过不少人。半途遇到的南老佛,李寻道。更从李寻道身上,看到解病希望。见李寻道祭炼神丹,得以压制长生病。
李长笑从此坚定,长生病可解。百年寻不出,便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直到解除为止。
这时起。他实已自构梦境,无尽的求假。他或也自知求假,但从未停下。后来,他购置平凡梦,施梦天下。
扶摇重现繁荣,这花团锦簇之景,更是他求假一路,走到了极致。心中所愿,几乎便已实现。
或不需百年。再过几十年,曾经的一切,又复归来。李长笑又可一人一酒一剑,游荡山水之间,行走市井之中。看潮起潮落,观万世千秋。看纷争,看平静。
若无意外。这求假一道,或许仍旧可延续下去,一直延续下去。但此前大乘论坛,还是有人将他点醒。
这天底下…就要融合了。他便想最后印证一二,自己到底是求真还是求假。他心中实已有答案,更已有决断。但他需要再验证验证…
故而他寻到万仙峰。便用李寻道的丹药为证。倘若李寻道的神丹,真能压制长生病。自己的平凡梦…或许便是真能根植。此举,并非李长笑对自己所行之道不自信,要用他人之道求证自己。
而是他早便有判断,心中复杂难明,纠结往复,不得已而为之。他看到李寻道苦练神丹,却只炼出一摊黄泥时。便知…自己所求,不过虚妄。
扁祸、南老佛、李寻道说此病有解时,都已染病。长生病会影响他们的判断,话语早不能信。
李长笑却又怎么不知。这平凡梦,与其说施给众生,不如说施给自己。他求假已久,再求假久些,也是无妨。虚假的繁荣,亦是繁荣。
只昆仑将近,他必须做出决断,假中求真,从始至终,长生病只有一个解药。李长笑早早便已经知道。
唯死而已。
长生病扭曲人之道理,一旦染上,必伴随终生。便好似人生来,注定是要老死病死的。无人可以避免。若想解长生病,等同借李长笑一己之力,叫天下人尽皆长生。
却又如何可能。
长生病一开始便只有一个解药。李长笑颓然坐在万仙峰上,他看着刚刚立起的琼楼玉宇,刚刚开始兴盛的皇朝,重新立起的秩序。
这一切,皆是他亲手铸就。平凡梦下,只能令长生病者,看似平凡,好似平凡。但梦境终会逝去,长生病代代相传,永不停止。
真正的解药,有且只有一个。
唯死而已。
这日里,天空昏沉,天下下起倾盆之雨,李长笑面无表情,阴沉得可怕,沉闷得可怕。
他目光所及,忽见一条山道。那山道笔直宽敞,可直通入一条小村落。他望着山道久久出神,却久久未跨出这一步。
他想着走此一着,他李长笑…便真可谓极恶中的极恶。
李长笑枯坐三日,拍了拍青萍剑,还是走下了山道,散布真正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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