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栀子花(1 / 1)

谢台姝色 懒橘 1175 字 2个月前

浅灵当晚起了高热,任谁叫也叫不醒,噩梦连连,汗渍淋漓,一个时辰就换下了三条湿透的枕巾。

葛婆子和栖月喜盈婉拒了诸如曹雨柔、芷薇姑姑等人的探望,请来一个又一个的太医大夫,目不交睫地照顾了她三天三夜,终于在第四天,热退了下去,浅灵偶尔能醒过来一会儿,让她们喂饭喂药。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轮流休息,留一个人在房里看着浅灵。

浅灵半睡半醒中,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额上,混沌的神思在这一刻清凉之下慢慢凝聚起,慢慢醒转过来。

浅灵睁开眼,看到烛火映照的帐顶,便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她拿下额前的巾子,撑着床缓缓坐起来,看到葛婆子趴在小榻上已经睡了过去,她轻唤了一声,没叫醒她。

她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里的巾子,湿湿凉凉,还能拧出水来,显然是刚用上的。

“栖月?喜盈?”

她叫了两声,却没人回应,浅灵目光转向开了一条缝的花窗,低头又看了两眼巾子,扶着床边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外面没人,但晴空万里,月华似水,星汉聚成天河,落下九天,将银辉遍撒人间。

晚风轻柔,风中溢满桂花浓郁的香气,再一细闻,却闻到一股别样清新的味道。

借着月光,浅灵看到窗下一团大大小小星子、泪珠一般的东西。

她端起一盏油灯,推门出去看,却见是一株栀子花。

花儿很新鲜,翠绿拥着嫩青,嫩青又托着雪白的花儿。洁白的花瓣像微卷的裙裾,瓣瓣交叠绽开,露出嫩黄的花心,点点清露停落其上,聚成饱满晶莹的一颗。

夜风拂过,绿中带黄的花苞儿轻轻摇摆,吐露生机,仿佛下一刻,它们就该绽放了。

浅灵微讶,往下一看,果然花泥被翻新过。

她就说她的园子里什么时候有栀子花了。

栖月三人为了照顾她,几天几夜没合眼,自没有闲情逸致种花,那是谁种的?

总不会是卫晏洵?

一念至此,她手已经伸向了花茎,想一把薅起来,却从花叶之中掏出了一片绿油油的、布满洞痕的叶子。

她把草叶对着灯一瞧,原是叶上雕了一行字:

“不是定王,别薅。”

浅灵愣愣看着那几个字,一时感觉自己被捉弄了,唇角才上扬又连忙抿住,忍了一忍,她小小声声地啐了一句:

“讨厌。”

寂静的夜,虫子踩落枝头的轻响短促而细微,她独自的呢喃亦清晰可闻,园子里依然寂静,过了片刻,树梢枝头开始舞啊舞,摆啊摆,风儿搓着满树的叶,冲她嘻嘻哈哈。

浅灵莫名面热,想冲那闹得最欢的树踹上一脚,可刚抬起脚,又觉自己较真幼稚了,便忿忿放下,提灯回去了。

这夜过后,浅灵病有小愈,她停了药,自己给自己调理起身体来。

喜盈看她时常发呆,仍不开颜,便对栖月和阿东道:

“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姑娘得的是心病,总不能一直困在这。我看,不如带姑娘出去走走,正好我听说明月寺好时节到了,满山遍野的银杏树都变成了赤金一般的颜色,姑娘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栖月觉得可行,便去问浅灵。

浅灵知道她们为了自己绞尽脑汁,她也不是爱怨天尤人的,便没辜负了婢女们的心意,同意了。

“让阿东跟我去吧,你们这几日都累了,去好睡一回。”

“是,谢谢姑娘。”

翌日,栖月拉着阿东耳提面命:

“去了那儿,别只顾自己玩,多陪姑娘说话,想办法逗她开心,听明白没?”

阿东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栖月姐姐你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做。”

栖月把一件叠好的披风塞到阿东怀里,叉腰:“你最好知道,敢糊弄差事,我就拿你屋里的蛐蛐儿去喂鸡!”

“不要啊,栖月姐姐!”

明月寺正值金秋,满山金叶,黄澄澄,金灿灿的,像吉祥画上画的元宝山。

主仆慢步上山,护卫不远不近缀在后面,阿东像只猴儿一样,一会儿滚树丛里翻翻,一会儿上树掏掏,三下两下的,手里就出现了一个银杏叶和红果子编成的花环。

他高高兴兴跑过来献宝。

“姑娘姑娘,看阿东给你做了个什么?当当当!这个!漂亮吧?跟姑娘最配了!戴上这个,姑娘就是九天仙女下凡来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阿东给你戴上啊?”

他兴冲冲地举手来扣,浅灵有些无奈,指着寺庙的塔尖道:“还要走路呢,哪有半路打扮的?”

“姑娘是累了吗?那阿东背你啊。”

“不用。”

“找轿子也行啊。”

“不用。”浅灵道,“又不是来看寺庙的。”

“那既然如此,姑娘走路就缓缓嘛,戴个花环,一边走一边看树,这叫什么,什么‘路上开花,慢慢回来’。”

浅灵纠正道:“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都是一样的道理啦,”阿东道,“姑娘不急着到寺庙,就好好看看沿途的景色,慢慢儿走嘛。”

浅灵竟觉得有道理,一个恍神,阿东已经把花环别到了她的发间。

浅灵没再阻止,放缓了脚步,边看边走。

明月寺香客不多,禅院鸟鸣声声,间或传来几声悠远的清音梵唱,真如净瓶盛装的甘露水,稍稍一点,便化开了尘世的烦忧。

梵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曲琴音。弦歌虽静,却弹奏出万壑松声、千山飞流,万象众音,皆落其里。

浅灵情不自禁,循着琴声而去,只见林中金叶为毯,当中有二人,一人抱木杖而立,一人席地而坐,琴置于膝上,信手而弹。

浅灵看到那双修长的手在琴弦上跳舞一般地轻拢慢捻,一挑一按又一抹,琴声如流水,潺潺不尽,一泻千里,余音绕耳。

她一时看得入迷,意识到那人已停下了抚琴,于是转身欲离。

“岳姑娘。”

那人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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