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知他秉性,一亲便可以亲许久,配合他亲昵了一会儿后,便寻了个空子把他推开一点,轻声道:“我不能走开太久。”
“知道。”姬殊白道,“自收到帕子以后,我便日思夜想,今日能与你说上话,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嘴唇被亲得有些红,姬殊白帮她擦了擦,又整理好衣襟,方放她去了。
浅灵回到轿辇旁,又等了一阵,便有小太监来传,浅灵便捧了名簿往玉龙台上去。
玉龙台分作两部分,上面是三层的木制建筑,下面是砖石砌筑的高台。
浅灵登上高台,又踏上木头盘梯。
她体瘦,步履更轻,谁知踩上去,台阶竟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音。
浅灵微一发愣,又往上卖了两步,觉得声如将断未断的弦,未等人有所反应,浅灵便感到自己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向后倾倒,头顶的梁木如梦如幻地,将要垂落下来……
“快护驾!”
她喊完这一声,半边屋顶已经压了下来。
卫晏洵在台子上,闻声大喊:“浅灵!”
他猛冲几步,却见祯和帝站在最顶的一层,亦在摇摇欲坠。往内他会被塌落的梁椽砸到,往外他会从三层高楼上跌落下来。
卫晏洵没有犹豫地调转步伐,一跃而上,替祯和帝击飞了一根将要砸下来的木椽,护在祯和帝左右。
楼体左摇右晃,随着一根木柱的折断,整座楼阙都开始陷落倾塌,卫晏洵咬着牙,扶着栏边,盯准了一个空隙,挟着祯和帝往外冲去。
四散的木头打在卫晏洵背上,他咬紧牙关,把祯和帝送下了高台,再回头时,身后已是一片废墟,尘烟四起,恍似玉龙台最后的生息。
浅灵还在里面……
卫晏洵失声喊道:“快救人!”
说罢,他疯了一般朝台上重新奔去。
“回来!”
祯和帝叫住了他,刚惊了一场,祯和帝衣上沾了尘土,发须也有些许凌乱,只是气度不减,神色镇定。
他抓住了卫晏洵的手,看着他道:“方才你出于孝心与忠君之心,救了朕,朕也会出于怜子之心,不让你过去。将士那么多,让他们去救吧。”
命令示下,士兵们纷纷登上台,合力搬开一片片沉重的残物。
卫晏洵心乱如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祯和帝在耳边道:“成大事者,不可感情用事。你的肩头负着卫氏江山社稷,你的身上牵绊着许多追随者的心血与身家性命,你的生命便愈加贵重,不可与旁人相提并论。”
“你在意她,可以给种种关心补偿,却万万不可将她的性命与自己的视作等同,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你更不可暴露你的软肋。洵儿,你想达到你的目的,至少这一点就该做到。”
祯和帝的手放在他肩上,使劲捏了捏。
卫晏洵脑中回忆起前世种种。
那个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为了给被欺负的姜云如出气,开罪数位重臣,以致到了最后亡命边塞的时候,朝中竟无人能为自己奔走转圜;积石谷一役,他一心要救姜云如,却没有想过自己死后,跟着他奋力抗争的弟兄们,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
重来一世,若还是感情用事、鲁莽冲动,他便白活这一趟了。
卫晏洵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到握出滴滴答答的血后,方彻底放开了,也不再抵抗。
祯和帝看他已经想通,便撤回了手,负在身后。
卫晏洵喉头艰涩,沙哑道:“父皇,儿臣清检玉龙台不力,叫父皇受惊,罪该万死!”
此事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是在演兵场,他的地盘上,若祯和帝在玉龙台不幸罹难,他要么以死谢罪,要么索性举兵攻陷永章,背上永世骂名,除这两条路以外,别无他途;
而祯和帝如果并未有性命之忧,他卫晏洵同样难逃责任,若他刚才反应慢一点,没有不顾危险冲上去护驾,这一场灾难完全会被人污作是他蓄意为之,意在弑君篡位。
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可恨他身上的恩恩怨怨,竟是害了浅灵。
祯和帝道:“在永章城中,只要你想出人头地,绝无坦途,你要看惯生死,看淡浮沉,学会怎么抉择,才能让自己成为笑到最后的胜者,明白了?”
祯和帝并无怪罪他的意思,反而在这所有人都一团混乱的时候,教了他一些“帝王之道”。卫晏洵发紧的喉咙里喘出了一口气,只是心里仍是拉拉扯扯地发痛。
“找到了!”
有人喊了一句,卫晏洵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样,连忙冲了过去,挤开人群去看。
浅灵闭着眼,脸上蒙了一层灰屑,额头上一处渗着血的伤。
卫晏洵才要伸手去拉,却见她周身有什么动了一下,厚厚的黄灰色屑末纷纷而落,露出底下的白衣。
那抹白一动,卫晏洵这才看出浅灵陷在一个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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