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晏洵的头好似裂成了两半,痛得他浑身抽搐,浅灵一推,他就直直倒下了。
“卫晏洵?”
浅灵看看自己的手,难以置信自己竟有那么大威力。卫晏洵躺在地上,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冷汗不住地冒出来,像魇住了一样。
她没有迟疑,连忙叫唤:“来人!来人呐!陛下晕倒了!”
宫人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把卫晏洵扛起来,放到了床上,又赶紧喊来太医诊治。
新帝才登基几天啊,大家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知道卫晏洵忽然晕倒,所有人都慌张得不行。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透露出去半句,否则——”
齐枫抽刀削掉了一个桌角,大家战战兢兢,连忙保证绝不漏半句口风。
齐枫转过头,看着浅灵眼神发冷:
“郡主,给一个解释。”
浅灵也不知道,脑子里像被一团什么堵住,她摸着空荡荡的手腕,那里什么都没有。
齐枫道:“来人,把郡主关起来,听候发落!”
卫晏洵对此一无所知。
他眼前蒙着浓浓的黑雾,耳朵里轰隆隆的,脑中有一阵一阵的雷电炸开,爆裂剧痛令人生不如死。
不知熬了多久,轰鸣声渐渐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金戈铁马的声音,奔马,喊杀,短兵相接,血浆迸溅,人头落地。
身体像是沉入了一个怪异的时空,睁开眼,他看到一群人冲进了金銮殿,把成王勒死了。
然后,淳王卫皓在柳锋柳刃、南仡王世子尹泰、阿图勒、安西将军、信阳侯、林云海等人的簇拥下,登上了金銮殿。
他眉目慈悲,称成王无道,残害手足,穷兵黩武,大兴土木,令民生凋敝,怨声载道,起义军四起,他愿替天行道,还百姓一个清净平和的天下。俨然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卫晏洵觉得自己像一缕没有实物的风,一吹,眼前景象便一转。
是灵犀台。
卫皓已经戴上了旒冕,换上了龙袍,矜贵典雅,花木繁荣之中,有一人被太监引来,向他屈膝下跪,卫皓连忙将他搀起。
“姜爱卿不必多礼,你于朕有大恩,今日召爱卿前来,便是要恩赏你。”
这一世的姜琢君,没有断腿,没有拾粪,虽为庶出三房,却已经是姜家当家的老爷。
定王之死让他在安乡伯府一度低迷,以为要完了,可没想到女儿姜云如隔日就被接进了宫,独得成王专宠,他从皇子岳父,变成了国丈。
姜琢君很是惶恐,拱手道:“陛下洪福齐天,乃真龙天子,微臣能从旁帮上点儿什么忙,乃是微臣的荣幸。”
卫晏洵冷眼看着前世的岳父看似清正实则谄媚的嘴脸,只觉得那个为了给姜琢君从逃囚案中脱罪出来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就为了这样的贱货,他害死了浅灵。
而卫皓显然对他很满意。
“成王死了,爱卿对令爱可有什么打算?”
姜琢君苦笑:“她叫成王强占,名声已经不好,臣也不强求什么姻缘了,想求陛下准许微臣把她接回家,余生青灯古佛,伯府一直养着她便是了。”
“令爱还如此年轻,青灯古佛岂不是委屈了她?依朕的意思,她就不必再挪动了,朕许她贵妃之位,赐住承恩宫,定王成王能给的,朕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姜琢君面上俱是惶恐,卫皓继续道:“朕再封你为荣国公,任散骑常侍,朕有错漏之处,你随时向朕进谏,可好?”
“臣惶恐,请陛下收回成命!”
“莫要推辞,这是爱卿应得的。皇兄的子嗣,除了一个身有残疾的恭王,其余皆被杀了个干净。如今宫中只有龙曼阴皇后有一子,子嗣稀薄,爱卿若想回报朕,便劝令爱回转心意,早日为朕诞下孩儿吧。”
姜琢君推却不过,还是受了,亲自去劝了姜云如,姜云如掉了两滴泪,便当了云贵妃,盛宠无双。
淫靡的景象被水纹化开,再次清晰时,卫晏洵看到苍老的岳楼飞跪在一座墓碑前,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姬丞英,一个是姬殊白。
看到墓碑上的名字,卫晏洵眼眶一热,眼睛开始胀痛。
岳楼飞抚着那三个字,又去看落款。
“祯和三十一年……她才十七岁……”
岳楼飞全身都在颤抖,泪水落在黄土里,死去的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我中年娶妻,高年得女,一生都在忧虑我死之后,你们该怎么办……多讽刺啊,一家老小,活到最后的,竟然是我这个老头子……”
“我为国征战了一辈子,春娘悬壶济世了一辈子,老天爷!难道我们的女儿还不值得你哪怕一丝垂怜吗?”
姬丞英双手抱头,也在哭,而姬殊白仰起头,眼睛眨了眨,哑声道:
“大将军,节哀。”
“带我进宫!”岳楼飞道,“我要进宫问问他,凭什么凶手可以高枕无忧,而我的女儿却要长眠地下!”
金銮殿上,每个人都衣冠楚楚,旁观岳楼飞一个人在殿中歇斯底里,神态冷漠,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朝堂班子已经没了对前镇国大将军的敬畏。
唯独厚道老实的姜琢君被吼得躲在人后,不敢吭声。
云贵妃适时地开口,柳眉轻蹙,柔柔弱弱的:
“老将军误会了,岳姑娘并非家父所杀,是定王亲口下的命令,我们也是不愿的。倒是家兄,惨死在了岳姑娘手下,人死灯灭,我们又该找谁讨回公道呢?”
姜琢君定了定神,站出来拱手道:“令千金之死,真的是个意外,老将军若是怪罪,晚辈愿给老将军养老,为老将军尽子孙之孝。”
百官恭维着国丈和贵妃,纷纷道姜国公厚道,贵妃纯良,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将军还是应了,以免晚景凄凉。
更有人说,没了一个女儿,却多了一个位列国公的儿子可以摔盆。
姜琢君半低着头,一脸谦卑,岳楼飞浑身战栗,忽然从侍卫手里抽出剑,向姜琢君砍去。
他太老了,身手已经迟缓,很快就被侍卫格挡住,而姜琢君已经在侍卫的保护下,躲到了龙座下了。
岳楼飞喘着粗气,骤然喷出一口血,倒地而亡。
姬丞英扑了过去,扑在他尸首上,大哭: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向一旁冲过去,一头撞在柱子上。
“祖父!”
“爹!”
“二叔!”
永国公、姬怀谨、姬殊白三人跪在了地上,眼泪都在打转。
姜云如吓坏了,把脸埋进了卫皓的怀中。卫皓揽着她,宽大的袍袖一扬:
“厚葬两位功勋老臣,定王卫晏洵不仅通敌叛国,还虐杀忠烈之女,死一千次也不足惜。传朕的旨意,掘出定王尸首,挫骨扬灰,史官如实录载,传以千秋万代,定王之恶,必要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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