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虽与户部一些官员相熟,可以去替你通融周旋,但那些人的胃口可不小,上上下下的打点可得……”
姜寂之说到这儿就停了,他知道顾思年听得懂。
“下官明白。”
顾思年很识相的说道:
“一整箱的白银已经送到了大人府中,就在门外,外加陛下赏赐的千两黄金通通交给大人打点。
大人自己拿也好,不拿也罢,总之我顾思年分文不要。”
“看来你赴京是早有准备啊。”
姜寂之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
“银子我收下了,事情我也会帮你办。
但出了这扇门……”
“顾某绝不会往外说半个字!”
“好!回去等消息吧!”
“一切都拜托大人!
下官告辞!”
顾思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房中,但葛靖没走,一直躬身侍立在姜寂之左右。
姜寂之半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发酸的眉头:
“你之前跟我说要招揽此人,为我所用,但不至于这么快就视为心腹吧?”
“大人,不是下官心急。”
葛靖轻声道:
“大人主掌兵部已经快两年了,可那两个侍郎还有边军那些武将一直牢牢把持军权,觊觎大人之位。
如果一味的放纵他们,早晚有一天要吃他们的亏!
这个顾思年寒门出身,与朝中各方势力都没有瓜葛,可以放心用!
再说了,此时的他也需要一座靠山!”
谁能想到整个兵部姜寂之最信任的心腹不是左右侍郎,而是这位北境司的司丞。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啊。”
姜寂之目光微凝:
“可他,信得过吗?”
“不管信不信得过,只要他一直打胜仗,大人尚书的位子就会稳稳当当。
何乐而不为?”
听到这儿,姜寂之的嘴角终于微微勾起:
“行吧,那老夫就帮他一把!”
……
“卖糖葫芦咯~”
“清凉爽口的凉茶,来来来,累了就歇歇脚!”
“卖酥糖咯~”
城西的一条街巷中充斥着叫卖声,人流虽然算不上多,但却能感受到浓厚的生活气息。
炊烟袅袅、儿童嬉戏、喧闹声遍地,与远处皇城的威严、庄重截然不同。
顾思年独自一人坐在街边茶肆,手捧凉茶,慢饮细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酒。
这茶肆简陋的很,就是一间很小的沿街铺面,主家搭起两座篷布往外多摆了几张桌子,客人也不多,偶尔两三人路过会喝上一杯。
顾思年的桌上摆着好几碗凉茶,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儿,目光始终看向街道对面。
茶肆这一侧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沿街店铺,然后中间隔着一条十分宽阔的街道。
另一边没有店铺、没有民宅,只是一堵长长的院墙,一直延伸到街道尽头。
灰白色的院墙上盖着深红大瓦,但深红色已经被尘土遮掩,黯淡无光;
砖缝间有一根根杂草顽强的探出脑袋,不知有多久没人打扫了。
这座府邸占地极广、气势恢宏,可一眼望过去的破败只能让人感受到萧瑟、凄凉。
茶肆斜对着府邸大门,六尊孤零零的石狮子早已被风雨冲刷的失去威严,紧闭的大门上还贴着两张破碎的官府封条。
府邸没有悬挂匾额,但顾思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平陵王府
虽然体内那道冤魂早已消散,但当顾思年靠近这座王府的那一刻,他就能清晰的感觉到浑身热血翻滚,一股悲伤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两股记忆的融合吧,顾思年的目光甚至能穿透院墙:
看到曾经“自己”练武的那片空地、看到“自己”挑灯夜读的书房……
还有那一张威严中带着溺爱的中年面庞。
什么王府伴读书童?
我是平陵王的儿子!
“店家,再来一碗凉茶!”
顾思年轻轻举起了手,目光还停留在对面的王府。
送茶过来的老人犹豫许久,说了一句:
“我看客官在这坐了很久,是来看王府的?
还是早点走吧,别给自己惹麻烦。”
京城百姓谁人不知平陵王是谋反逆贼,谁要是与逆贼二字扯上关系,那就是找死。
“蒽?”
顾思年眉头轻挑:
“坐着看看,犯法?”
“那倒不是。”
老人被噎了一下,苦笑道:
“罢了,客官想看边看吧。”
“冒昧的问一句,您老这铺子开了多久,可曾见过平陵王?”
“十几年了,自然见过。
王爷还来我这喝过茶呢。”
“噢?”
顾思年打起了精神:
“平陵王,是怎么样一个人?”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犹豫许久才说道:
“咱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掉脑袋的话不敢说。
我只能说,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跟着王爷入军,死在关外的那天是平陵王亲自带回了他们的遗骸。
这间茶肆,也是王爷给的本钱开起来的,好人呐~
哪曾想……
唉~”
重重的一声叹,好像有无尽的不甘。
“客官坐着吧,这碗茶算是老头送的。”
老人转身离去,顾思年正襟危坐。
一人,一茶,一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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