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历,建武六年春
皇帝下旨,加封沈儒为正二品户部尚书,顾书砚为正四品吏部清吏司执事,其余蔡象枢、朱梦炎、周洪漠等人皆有封赏。
他们在推行合银法的过程中尽心尽力,表彰是应该的,但圣旨最后还有一句话:
太子身体抱恙,暂不辅理国政,原先手中的差使都交由齐王、秦王掌管。
这下朝野震动,因为从没听说过太子身体有恙啊,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而且到底是什么病,连朝政都管不了?这道旨意几乎取消了太子监国的权利,这可是天大的事。
东宫的属官以及一部分与太子来往密切的官员纷纷前去打探消息,想要问个究竟,结果太子都闭门不见,足不出户。
这样的情况太不寻常了,已经有聪明的朝臣意识到东宫府出事了,太子这不是抱病,而是再次被禁足。
到底发生了何事?
满朝文武百官中只有尘风与顾思年知道怎么回事,但二人闭口不提,自顾自的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剑南道的官路,推行合银法的最后一个任务来了:
清丈皇亲国戚手中的土地!
齐王府里,尘洛熙早已急得团团转:
“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子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被禁足,父皇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取消他监国理政的权利,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尘洛熙对自己的大哥太了解了,就算他真的病了,也会咬着牙处理国政,因为一旦失去实权,东宫太子就形同虚设!如果真的是病入膏肓,事情反而简单了,他就坐在家里等着太子病死就可以了。
“殿下莫急,妾身已经派人前去打探了。”
南月在旁边轻声道:
“据说有几名东宫府的属官想要去看望太子殿下,全都被拒之门外,一个都没见。妾身花了不少银子买通了东宫的小太监,得到的答案是太子被禁足之前曾入宫面圣,回来的时候脸色极差,似乎,似乎因为什么事与陛下起了争执。”
“竟有此事?”
尘洛熙满脸愕然:
“尘洛昭一向心思沉稳,绝不可能与父皇起争执,指不定有什么把柄被陛下抓住了,而这个把柄很可能会让太子威望扫地!
到底是什么事呢?”
尘洛熙那叫一个心急如焚,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此事背后的隐蔽,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只要知道太子的罪名,他立马就可以让言官上奏弹劾、在民间挑起民意,逼迫皇帝罢黜太子!
“这就不知道了。”
南月苦笑一声:“宫里我也去打听了,但是太子入宫面圣的那天御书房外只有高公公一人伺候着,无人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尘洛熙十分肯定,反问了一句:“司马家那边呢,有何反应?”
“毫无反应,甚至都没有去东宫探望,但以司马家的性子,没有反应反而说明他们心中有鬼,故意避嫌!”
“你说得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本王与太子斗了这么久,他却自己惹下祸事,哈哈哈!”
尘洛熙大笑一声,然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立刻去找顾兄,看看他有没有消息?就算没有消息也该与他商量个对策,这很有可能是扳倒太子的天赐良机!”
“殿下且慢!”
南月一把拦住了尘洛熙:“今日顾王爷已经和秦王殿下起程赶赴剑南道,人早就出城了。就算他们在城内,妾身建议殿下也不要轻举妄动。”
“噢?”尘洛熙十分不解:“为何?”
南月有条不紊地说道:
“殿下试想,太子殿下犯了大错被陛下禁足,但陛下为何对外声称太子抱病?替他遮掩?”
“因为,因为父皇在顾及东宫的颜面?”
“不仅是要保住东宫的颜面,陛下肯定还想保住太子!否则何故保密到这种地步,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南月接着说道:
“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在盯着东宫,陛下弄不好也在等殿下您与秦王的反应,这时候去找顾王爷商议,未免有暗中结党之嫌,反而引起陛下的疑心。”
“有道理,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尘洛熙终于按耐住了内心的躁动,重新坐回椅子上: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
“呵呵,对,什么都不做。”
南月笑着点了点:“东宫被禁足,秦王离京,整座京城就只有殿下一人可以帮陛下处理国政,这岂不是殿下出风头的大好时机?
现在殿下要做的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理国政。让陛下知道您是最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皇子。
只要让陛下以及朝臣看出殿下的贤明、能力,那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好,说得好!哈哈哈!”
尘洛熙笑着一拍手,很是舒坦地往椅子上一趟哼起了小曲:
“太子啊太子,你也有今天?”
……
东宫府邸
往日热闹喧嚣的太子府如今变得门可罗雀、人影稀少,只有府内的太监近侍们在四处走动,但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一抹紧张与小心。
尘洛昭手中拎着一个酒壶,四仰八叉地斜坐在地上,满嘴的酒气,醉醺醺的。一身蟒袍沾满了灰尘油污,就这么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滚,再也没有半点国之储君的威严。
“嘎吱~”
殿门被轻轻推开,他的老师,东宫府詹事鄢轩甫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老人眼眸中闪过一抹不忍,耐着性子劝道:
“殿下,不过是禁足罢了,何必如此消沉?”
“禁足?真的只是禁足吗?”
尘洛昭惨然一笑:“父皇连我监国的权利都取消了,我这个太子,徒有其名罢了~我现在干不了什么事了,只能等着父皇罢黜我的太子之位。”
“殿下!还没到分出胜负的时候。”
鄢轩甫沉声道:“朝堂本就是深渊似海,没有人能长盛不衰。这次陛下虽然取消了您监国的权力,但是对外只说是殿下身体抱病,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还对您抱有希望,咱们还有翻盘的余地!
无非就是一个秦王、一个齐王罢了,只要扳倒他们二人,您的太子之位依旧稳如泰山!”
在鄢轩甫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尘洛昭的眼眸中总算闪过些许光亮,挣扎着站了起来,随手扔掉了酒壶:
“老师说得对!本宫还没有输!老三、老六,你们都给我等着!”
尘洛昭死死攥紧了拳头,他现在对尘风的恨意甚至超过了齐王,因为他觉得自己落入如今的局面全是因为尘风!
鄢轩甫轻声道:
“殿下能这么想就好,老臣听说秦王与北凉王已经启程去剑南道了,秦王殿下似乎与剑南王世子有不小的仇怨啊~”
“噢?”
尘洛昭眉头一挑,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次就劳烦老师去一趟剑南道吧,别人去我不放心。剑南王不是一直想从工部手里要些铁矿吗?
请老师转告皇叔,只要他按我吩咐的做,工部的铁矿自然会运往剑南道!”
“老臣明白!”
鄢轩甫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肢:“那殿下的意思是?”
尘洛昭袍袖一挥,转身离去:
“这次,就别让他活着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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