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南石,夏天来的很早,夏至节气才过三天,空气已经变的异常炎热。
南石师范大学女生宿舍楼,赵红袖一趟趟从四楼往下搬东西。当年拖着个行李箱潇洒入学,大学四五年住下来,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可积攒了不少。
曾以为毕业还很遥远,也不急着归置行李,现在倒好,得一次性全带走。
好在……
匆忙将最后一箱书带到宿管站,赵红袖看着坐在宿管阿姨对面的青年,忽然勾起唇角,弯了眉眼。
环绕周身的炎热,也仿佛在一瞬间被驱散。
“红袖。”正在陪宿管阿姨说话的青年站起身,叫出赵红袖的名字。
二十出头的小伙儿,经历了几年大学的锤炼,已经踏入工作岗位,干的又是最容不得差错的医生,心性自然是比寻常同龄人更加沉稳。
终究,眼底那股欣喜与急切,掩饰不住。用心的人,一看就懂。
他叫夏景之,是赵红袖的男朋友。刚刚才从家乡临水县过来,想要帮女朋友上楼搬东西,却被宿管阿姨拦在这里。
“景之。”赵红袖将手里的这箱书放下,开始指挥夏景之替自己背负那些大包小包,夏景之乖乖遵从。
夏景之是南石中医药大学的毕业生,大学这几年,也算是学校里头有名的人物,成绩优异年年都拿奖学金,潇洒俊朗称得上校草。甚至,他的名声传到隔了两条街的南石外国语学院。可惜,他对于学习之外的事物似乎没什么兴趣,特别是学校里那些漂亮姑娘,从来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于是,有学日语的妹子送他称号“高岭之花”。
可惜,那些此时已经奔赴全国各地的昔日同学不知道,夏景之此人,早就和赵红袖牵手,这男女朋友的关系,也已经存在了好几年,而今,还要更进一步。
他们更不知道,自己眼中孤高冷傲甚至还有些呆板无趣的夏景之,在赵红袖面前,是怎样一副情种的姿态。
“这个包放后面,这个包……”赵红袖把一个红色的单肩包往夏景之身上挂,中途又顿住:“算了,这个颜色太艳了,还是我……”
“我来吧,没事的。”夏景之将这个红色的包留住,挂在肩上。
正在独自喝茶的宿管阿姨看着这一幕,摇头轻笑。
但凡毕业的姑娘,那都是在这里住了四五年的,宿管阿姨们早已知晓每一个人的名字,至于赵红袖,她自然更熟悉。毕竟,唱歌跳舞样样都行,还年年都拿最高等奖学金的姑娘可不多。
在这之上,能够稳稳拿到本校保送名额,却选择放弃的,她当了这么多年宿管,独独遇到赵红袖一人。
将所有的东西带好,赵红袖交还了宿舍钥匙,签了退宿表。
“阿姨再见。”
“阿姨再见。”
最后一次道别之后,赵红袖同夏景之并肩离开。
“哎,再见。”宿管阿姨看着退宿表上赵红袖签下的名字,字迹清秀,柔韧而不失风骨,就像她的人一样。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再见啦,姑娘,以后,就让那个小伙子护着你啦!
大包小包挂了一身,个人形象大打折扣,夏景之压根不在意,陪着赵红袖往校门口走。说起来,这条路,他可一点儿也不陌生,这几年,陪着赵红袖走了不知道多少回。
今天是最后一次,心里头倒还真有些小小感慨。
毕竟,过了今天,赵红袖的大学生活,就彻底结束了。
但比感慨更多的,是激动。
是尚且还不能与人说,却无法抑制的激动。
不经意的回眸,就看到夏景之带着笑的脸,赵红袖抿着嘴,眼中仿佛闪着光亮。
她当然知道夏景之为什么笑,今天,是他们一早就约定好的大日子。
不仅仅是她毕业!
校门口就有公交站台,两人赶得巧,才走到站台上,就来了一辆直通汽车站的无人售票公交车。这会儿南石的公交车投币要一元一人,赵红袖掏出预先准备好的两枚硬币,走在夏景之前头。
“下车赶紧的,上车往里走,投币一块不找零啊。”司机师傅一开口,就是带着浓浓南石口音的普通话。听了四五年,早已熟稔。
南石师范大学的应届生三天前便已举办了毕业典礼,带着对过去的不舍、对未来的期许,各奔东西。这一站,只有赵红袖与夏景之上车。可惜,车上已经有二十一个乘客,刚巧坐满了座位。
赵红袖与夏景之都不是娇气的人,再加上心有期盼,只想着早点儿回到家,这会儿压根不在意是坐还是站。拉着扶手两人面朝前方,只恨不得下一刻就能到达车站。
偏偏,车上有人看着夏景之背的包,开了腔。
“哎矣,可是个小娘家子,还背女士包咧。”
“是滴诶,怪好看的,哈哈。”
颇有几分阴阳怪气,但只要不去理会,他们觉得无趣,自然也就会偃旗息鼓。
车上人都认出说话这几人是前两站的技工学校的学生,据说学校正在申请改名技师学院,所有学生也不管年纪大小,都穿着校服。这几个小伙子身上穿的,正是他们的夏季校服。
赵红袖听不得这帮人说夏景之,正要开口,却被夏景之拦住,他转过头,轻轻看了看正在乐呵呵说话的那几人。
本来因为说笑声而变得嘈杂的车厢,忽然就安静下来。那个笑的最大声的人,保持着嘴巴大张的滑稽姿势,傻傻的看着夏景之:“夏……夏哥……”
夏景之没理会他,将头转回去,依旧看着前方。
后面再没有“杂音”响起。
赵红袖抬头,盯着夏景之的脸:“夏哥?”
眉眼间,带着笑,却也含着一丝复杂:“和你在一起好几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威风?”
居然,让几个外校的小混混,低头叫“哥”。
“等过了今天。”夏景之面色不变:“我保证,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赵红袖心里是有些恼的,但这会儿在车上,她自然不会责问夏景之,只低下头,选择沉默。这时,那几个坐在位置上的学生仿佛终于从夏景之那一眼的威力中复苏,连忙站起身让座:“夏哥,快坐吧。这是嫂子吗?请坐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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