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夏家请的媒人登门,赵红袖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冲到临水县城去。
赵不亮倒是想拦呢,可每每他提个话头,赵红袖就扯着毕艾华的胳膊,亲昵而好奇地问:“妈,你再给我说说你和赵叔叔的事儿呗?”
“你再给我说说你和李伯伯的事儿呗?”
“你再给我说说……”
能有什么事儿呢?不就是那些人都喜欢她毕艾华,可她却选了这个小村里的赵不亮?以前的事,她从来就没拿出来说过,都是赵红袖自己翻出了那些人寄来的信件,自个儿偷着看。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问这问那。”
毕艾华将爱情融进生活,与赵不亮相依相伴,对于女儿选中的人,她并不多做干涉。赵不亮的心态自然没她好——任凭哪个父亲,知道自己掌上明珠、辛辛苦苦栽培的大白菜,转眼就要被猪拱,也笑不出来!
偏偏呦,人说儿大不由娘,这女儿大了,也全不顾“老父亲”感受,心向着外人喽!
公交车晃晃悠悠将近一小时,驶进临水县汽车站,赵红袖带上行李随着大家一起下车,车门外立刻围上来一群人:“坐不坐车啊?”
“三轮车可坐啊?立马就走诶!”
刚下车的乘客几乎被这些揽客的车夫包围,一时间,倒是很热闹。
2000年的临水县县城已经拥有好几条固定的公交线路,然而,班次很少。如果来的不巧,要花大量的时间来等车。而且,即便刚好有车,也未必能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是以,其他交通工具的存在便显得无比重要。
出租车,临水县这里有,数量不多价格较贵,是少数人的选择。改装的三轮马自达价格适中,不过,车主总要凑一车人才愿意走。更多的人依赖人力三轮车,速度慢一点,但价格便宜随叫随走,而且,什么地方都能送到。
夏景之在临水租房住,位置一早就和赵红袖说过,赵红袖经过讨价还价,掏出一块五给车夫,坐上一辆人力三轮车。
车夫四五十岁,常年干这个,动作很麻溜,骑得非常快,带着赵红袖和一个大行李箱,不比别人空车跑的慢。
老花村在临水县城算是比较出名的地方,这是一片民居,但是随着最近十年的发展,县城的高楼渐渐竖起,有条件的陆陆续续搬出去,现在住在老花村的,反而是从乡下来的租客更多。
而夏景之,便住在了这里。并非租房,而是买下了两间屋子,还花钱办了证件。此时,“房地产行业”这个词在临水还只是个过耳即忘的新鲜词汇,尽管人们已经意识到物价在慢慢增长,高楼在悄然耸立,却不会知道,在快速发展的未来,这里的地价将会怎样疯狂飙升。
夏景之没有预言未来的能力,但在南石的几年经历,让他敏锐地感觉到,在未来,房子的价格只会增长,不会降低。当房地产大鳄进驻临水,向这个平凡的小县城显露它狰狞的一面……
呸,哪有那么多想法,夏景之就是觉得,和女朋友租房住,过私密的小日子,要是时不时还冒出个房东,多烦啊!
买房的钱是夏景之和赵红袖两人均摊,两人谈恋爱这么多年,平时该约会约会,该去哪儿玩去哪儿玩,生活费从来不紧张。没办法,谁让陈萍就夏景之一个儿子,谁让赵不亮疼女儿,两家的生活费从来都是照足足的给,再加上,两人都是拿最高等奖学金,几年大学念下来,手里反而攒了不少钱。
当然,此时临水的房价虽然没有未来那么可怕,但也不是街边大白菜,这两间不大的屋子刚好榨干两人手里的存款。
三轮车在老花村外的路上停下来,车夫帮着赵红袖把行李箱搬下来,便离开去寻找新的客人。赵红袖把行李箱的拉杆抽出来,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老花村里面的路弯弯绕绕,赵红袖转悠一圈才看到那个“门口有棵歪脖树”的屋子。
歪脖树枝干被砍了大半,半死不活,上面缠了一根绳,绳子上晾了衣服和毯子,赵红袖一眼就认出,那是夏景之的。
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赵红袖掏出钥匙——尽管第一次来,钥匙可是早就拿到的,打开门,能看到一个桌子,几个小板凳,桌子后方靠墙的地方有窄木床,上面放着几个箱子。右边墙壁那有木制的盆架子,分两层,上面放洗脸盆,下面放洗脚盆,毛巾展开挂在最上面。洗漱用品摆在旁边的小柜子上,还有一个大桶贴墙放,这是洗衣桶。
房梁下面是芦苇立帘,分隔空间,赵红袖往左走,西边那间屋里放着一张双人床,靠窗的地方是老式书桌,桌上放着厚厚的医学书。书桌两边是旧衣橱,因为地方小,衣橱卡着地方放,西边那个只能打开一侧的门。
拉开窗帘打开窗,大好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人炎热、令人炫目。
“呼。”深呼吸一口气,确认这就是自己即将居住的地方,赵红袖打开行李箱,往外拿东西。
换洗衣裳带了好几套,统统拿出来,打开衣橱的大门,把叠好的衣裳放在一角。又从行李箱掏出书本,摞在书桌上,再掏出一袋玉米面……
下午下班,走在路上忽然飘起小雨,夏景之急匆匆地往家跑,赶回来收衣裳。
当初买老花村的房子,看中的就是它离人民医院近,离临水中学也不远,两人上班都方便——尽管赵红袖才拿到毕业证书没几天,但工作可是一早找好了,就在临水中学当老师。
雨来的快走的也快,这会儿,天依然很亮,可夏景之怎么就觉得,眼花了呢?好像,家里的门开着?晾在外面的衣服呢,也不见了?
这是家里进贼了?还真不挑,连几件衣裳都不放过……
这种想法也就是冒了个头,夏景之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相反,是有好事!
当他走进房中,看到伏在书桌上的赵红袖——当赵红袖意识到有人靠近,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落日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素来明媚的双眼含着水光——夏景之的心,忽然就停止跳动。
仅仅二十余岁的时节,竟仿佛,预料到一生的追寻。
不过此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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