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檀凝视着霍承景略显疲惫的面容,觉得他可能是压力有点大。
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年轻,就得支撑这么大的产业,每一刻都在为庞大的企业帝国奔波,手里系着无数人的饭碗,自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轻轻抽回被紧握的手,带着一丝犹豫。稍作停顿,她再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如果实在压力大得喘不过气,可以找我聊聊,说说话。我不是万能的,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但总能让你心里舒服点儿。虽然这句话听着很俗气,但我还是想说。即使我们不再是恋人,普通朋友还是可以当的。”
霍承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沈岁檀说:“我得走了,你们也回去吧。”
霍承景对江茂说:“把车开进去。”
江茂没来得及启动,沈岁檀已经决然地打开了车门,遗留一句,“不用了,就到这儿吧。以后有机会你再送我,也都送到这儿。”说完,车门缓缓合上。
公园就在小区斜对面,附近灯火通明,没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而且走得快,五分钟就能走到家楼下。
已经是快到凌晨的街道上,万籁俱寂,一辆车都没有。
唯有沈岁檀的身影在路灯下拉长,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沈岁檀快速穿过马路,朝小区里走去。
霍承景的车还是跟了上来,车灯在她身后默默照亮,投射出的光线在她身前照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沈岁檀快步地朝前走着,影子紧紧地黏在她的脚底,跟着她一起往前走,光与影在路面交错晃动。
直到沈岁檀进了她的那栋楼,霍承景的车还迟迟没有离开。
霍承景坐在车内的暗影之中,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那扇敞开着的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小区入户门。
车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沈岁檀之前降下的车窗还没有升上来,车里除了呼吸声,还有车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江茂再次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一眼,因为霍承景稍微一动了一点位置,这次总算捕捉到了霍承景的表情变化。
他在心里暗自揣测着这位大爷的情绪。
霍承景缓缓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被沉重的疲惫所吞噬,靠在椅背上,眉宇间紧锁的沟壑居然透露出一种不为人知的心酸。
江茂暗自感叹,爱情啊!真是古老而永恒的话题,让人又爱又恨。它是夜色中的烟火,绚烂夺目,让人沉醉,又让人感伤,给人带来快乐,又伤人至深……
他小声询问:“霍先生,现在走吗?”
“走吧。”
江茂轻踩油门,车子缓缓驶离原地,朝小区外面驶去。
驶出去一段路,霍承景忽然问:“你觉得她说得对吗?”
江茂心头一震,“什么?”
“沈小姐刚才说的那句话,我最大的问题,是没办法面对真实的自己。你觉得她说得对吗?”
江茂一边开车,一边想着怎么回答,紧张得手心都快沁出汗来了。但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霍先生,我其实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有点变了。”
霍承景双手抱胸,等着他往下说,这次是霍先生通过反光镜看过来。
江茂察觉到了,完全不敢与他对视,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路,“我最开始到霍先生身边来工作的时候,特别紧张害怕,现在也一样。但这两者害怕的感觉并不同。之前的害怕,更多的是迷茫,我有一种感觉,霍先生内心想的,和表现出来的情绪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老板们殷勤不定,不行于色是很正常的是。但江茂总觉得霍承景的不行于色比别人更明显一点。
他甚至觉得他阴晴不定下的底色是痛苦的。
霍承景问:“那你觉得我现在变了?”
“对,我感觉霍先生您是有些变了,我也说不清哪里变,但就是不一样了。”江茂小心翼翼地说:“可能是受沈小姐影响。”
霍承景轻笑,自嘲地说:“是受她刺激吧?”
江茂也跟着他笑。
之后车上就又陷入了沉默。
车子安静地开了会儿,江茂才再次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后座。
霍承景已经重新仰靠在靠背上,眉宇间依然是化不开的疲惫。
江茂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
霍承景确实是有些变化的,至少他现在不再掩饰自己那份底色下的痛苦了。
沈岁檀回到家,客厅里留了一盏灯。
她走进去没多久,旺旺就从她房间里一个箭步冲出来,黏在脚边不愿离开。像是洞察到她心情不佳,她竖着尾巴用它的方式安慰她。
沈岁檀仔细地看了看旺旺的定时投喂器,和她的水碗。确定没问题,才蹲下身把她抱进怀里。
她先是蹑手蹑脚地走到沈夕岚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确认房间内一片安静,才一边抚摸着汪汪,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
太累了,懒得洗澡。
她就抱着猫,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回想霍承景今天和她说的话和他为自己做的事。
说实话,她是动容的。
但如果真要这样,就重新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她不愿意。
因为感激而去选择这个人,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甚至她认为,越是感激,越要冷静。正是因为对他存在感激,她更不应该下这样的决定,情感减去感动,才是爱情。
那便所剩无几了。
她自己也觉得用这样的加减分析情感,实在太过理性。
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沈岁檀。
在遇到霍承景之前,沈岁檀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她的亲生父母之间没有爱情,之后的继父和母亲也没有爱情。她的成长环境似乎从未给予她关于爱情的正面示范。
可能正如霍承景说的,他不会爱,而她不懂爱。
那时候,她只是遇到一个人,一眼心动,本能地想要对他好。
而‘对人好’,对她来说,是一种天赋、是一种能力。
她对沈夕岚、司舜好,对宋婷好,对曹慧一家都很好。
但这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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