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五十万的娶亲彩礼,家中已经准备妥当。
但在一个月前,父亲手起刀落,砍断了他自己的手指,鲜血直流。
有的家庭,一笼饺子粑就能撑起热腾腾的日子;而有的家庭,有点积蓄还想一夜暴富,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有人说男人的梦想最初都是从女人开始的,但父亲不是,他的梦想是从赌开始。
这天,父亲晚上七点多才到家,母亲正在院子里的水池前,冲洗泊阳湖里生长的藜蒿。
我刚和齐妙通好电话,就听见楼下的母亲在怒吼:
“还想吃藜蒿炒腊肉?喝西北风去吧!”母亲将洗好的藜蒿甩向父亲的脸,父亲没有言语。
“啊——你真输了?输了多少?输了五十万?!”母亲越来越生气,越来越绝望。
“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儿子的彩礼钱你也敢拿去赌!”母亲疯狂地操起还未上釉的花瓶,朝父亲狠狠地砸去,父亲在屋前的院子里,不停地躲闪;眼看木架上晾晒的瓶、碟、碗、瓷板画等素坯,都被母亲砸碎,已经无东西可砸。
母亲跑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向父亲追砍去。父亲一绕圈,一只手从身后抱紧母亲,另一只手捏紧母亲拿菜刀的手腕,恳求母亲的原谅。
“我没本事,袁野,对不起,我错了。”
“给我滚——你是要毁了儿子才作罢是吗?!”
“刚开始输了一点点,我想着扳回来。”
“烂泥田里扳碓臼——越扳越深,你是个懵神,好端端的家被你毁了。”
母亲已经在景市生活了三十多年,俚语和方言常常随口而出,“懵神”在景市方言中指的是傻子。
“我也是想着为了我们的家,谁知道运气那么差?!”
“为了我们的家?一辈子的积蓄全被你输光了,你这是要我去死啊!”
“老婆,我对不起你和儿子。”
父亲边愧疚边操起菜刀,还没有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父亲手起刀落,食指被砍落到地上,鲜血流满一地,我傻傻地瞪着,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又惊又吓,慌忙到蒸笼里掀起条蒸饺子粑的白纱布,抓了把草木灰,堵住父亲冒血的食指。
这时,一只公鸡“咯咯咯”地跑来,啄起地上的断指,大摇大摆地向外走。
“还愣着干嘛,你爸的手指,快去撵回来。”
母亲朝我大喊,我诚惶诚恐,再看到那只公鸡,左转右转,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心想:手指不是断了吗?找来还有什么有?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催促道:“浔林寺的和尚能接手指,快去!”
我半信半疑,在院子里找了几圈,也没有看见那只公鸡,父亲的断指,十有八九已经被公鸡吃了。
母亲见我无功而返,再看看闯祸的父亲,失声恸哭:
“赌又没有本事,怎么可以输呢?那可是儿子娶媳妇的钱呐。”
父亲低着头,母亲将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当她用力系纱布时,父亲发出一阵疼痛的尖叫,就像乡下杀猪时的猪嚎,绝望而壮烈。
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疼叫,或许是纱布刚蒸过很辣的萝卜饺子粑,碰到了他的伤口。
父亲不仅输了我娶媳妇的彩礼,连我们的瓷厂和瓷器专卖店也输了个精光,母亲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手拍打着地水泥地面哭诉。
“没了厂,没了店,看今后我们该怎么活啊!”
想到齐妙母亲开出的五十万高价彩礼,母亲骂道。
“齐妙能值五十万?我看是棺材里伸手——死要!”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第二天,我走到齐妙家的门口,还未进屋,就听见从屋内传来齐妙母亲的大嗓门。
“敢诋毁我家妙妙不值五十万?现在少于六十万,免谈!”
我心里纳闷:母亲的话怎么传的这么快。
“齐妙能值五十万?”为这一句话,多了十万,我摇摇头,苦笑。
齐妙家在城北,我在家城南,两家相距仅仅五公里。小镇上的消息很难瞒住,父亲赌博赔光了家产的事,几乎所有街坊邻居都知道了。
“你来了。”
齐妙看见门口的我,局促地叫了声,她过来拉我进屋。
“师母,妙妙。”我厚着脸皮打着招呼。
齐妙的母亲看到我的到来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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