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繁华的浙江路,走在日新月异的戴家弄。戴家弄的旧城改造已经接近尾声,以前坑坑洼洼的泥路,已经铺设了沥青,路面也加宽了,民营医院——博爱医院的广告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母亲的餐馆开在了中山南路。中山南路是一条老旧的弄堂,过往的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和行人,交织在一起。各式各样的店铺林立在街道两边,母亲的“农家土菜馆”坐落在两层的老旧民房中,饭店的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一些电线穿过树梢。餐馆的左边是一家水果店,右边是四特酒冠名的小商店,不远处有一所小学。
在我印象中,很多饭店都开到了浙江路、抚州弄或金鼎广场的华达美食城,老旧的弄堂里如何做生意?
令我没想到的是,母亲的餐馆经营得还不错。母亲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离了婚,儿子又不在身边,容易被人欺负,幸亏比我先出狱的乐天,帮我母亲找了一个勤快的帮手。
赶到母亲的饭店时,已经到了五点半。我与母亲的情义,是最难忘、最难割舍的,我在狱中的时候,就是母亲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捎钱,怕我吃不好,探监时还不忘送来我最爱吃的藜蒿炒腊肉。
当我迈进母亲的土菜馆,看见六十岁的母亲在店里不停地张罗,我的眼眶滚下了眼泪。
母亲给我端上了酒糟冲蛋和萝卜饺子粑,坐在我的旁边,看我一口一个饺子粑,平静地劝道:
“又不赶时间,慢点吃。”
放在以前,母亲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会笑我是从牢房里放出来的;当我的确从牢房里放出来,母亲却平静了。我环顾了四周,楼上楼下的客人还不少,母亲没有请服务员。
“妈,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今天人还不算多,多请一个人得四五千。”
“我爸呢?他没来帮忙?”
“黄牛角、水牛角,各管各,我也不稀罕他帮。”
“你老了总要有个伴,什么事都自己扛,很累的。”
“只要你好,我累一点没关系,反正都这把年纪了。”
“你白头发这么多,我看得都难过,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计较了,好不好?”
“过不了!如果不是他这个草包好赌,你怎么会吃三年的苦头。”
这时,有客人在招呼我母亲,母亲站起身:
“少宝,你留点肚子,后面还有你爱吃的。”
“妈,我让乐天帮你找帮手,帮手呢?”
“她在厨房炒菜,你联系一下乐天,跟他说一声,要他晚上来这里吃饭。”
母亲说完,向顾客走去,然后从厨房端出来几盘客人点的菜。
我向乐天发去消息之后,站起身来,也向厨房走去,打算帮母亲端菜,不料却撞到了从厨房走出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和灰色的罩衣,梳着高马尾,盘着头,大而圆的杏眼,我十分诧异:
“小玉,是你?”
“少宝——”
我们目光对视着,母亲发现我和女厨师互认,也很惊讶:
“原来你们认识?”
“三年前就认识,她以前是饭店的老板娘。”
“瞎说,小玉还没有男朋友呢?”
看来母亲并不了解小玉的过去,这样也好,我一拍脑袋,自嘲道:
“我糊涂了,认错了。”
“那我来介绍一下,小玉是乐天的远房亲戚;少宝是我儿子,以前开陶瓷厂的,从外地刚回来。”
省城监狱的确在外地,我一直是母亲的骄傲,母亲不希望我坐牢的事传到小玉的耳朵里。
“你好,少宝,你妈已经念叨你好几天了,一定要自己下厨,我怕做的不合你味口,你等会尝尝好不好吃。”
“小玉的手艺,店里的回头客都说好,她可帮了我大忙,忙前忙后,如果不是她,这家店都开不起来,小玉真是我的福星。”
“伯母,你们先聊,还有两个菜,我去烧完。”小玉说完,瞥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大概二十之后,在一楼小包厢的桌上,摆满了景市的美味佳肴,有藜蒿炒腊肉、香辣大田螺、红烧鲤鱼、香辣蟹脚、酒糟鱼、干煸泥鳅、农家小炒肉、家乡豆腐、蒜泥空心菜、凉拌藕片、菠菜猪肝汤、银鱼豆腐汤等十几道菜。
当我将最后一道菜——泊阳湖大闸蟹端上桌,便听见乐天在门口的声音:
“曹哥!”
“快来快来,别愣在门口啊!”母亲抢过我的话,立马招呼道。
“乐天,快进来坐。”
我从包厢里走出,乐天在监狱里留的寸头,已经长出了自然的卷发,配上他白白净净的脸,活脱脱一个大帅哥。
“你现在在干嘛?你妈现在怎么样?”我给乐天开了瓶啤酒,了解他的近况。
“我妈的茶叶店生意不好,关门了,我呢,先找找工作看看。”
“你以前不是学医的吗?路上我看到了满大街都是博爱医院的广告,他们在招人。”
“你知道我没有毕业的,没有医师从业资格证,医院不会接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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