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又要午睡了吗?”顾川在他身后笑着问。
柳道州摆了摆手:“老了,不休息不行啊。”
“其实学生都明白。”顾川轻声道,“可我偏是这样一个人,老师你该知道的。”
先生停下脚步,打着哈哈道:“你说甚么?人老咯,这耳朵也不灵光了,睡觉……”
看着他进屋去,顾川唇角微扬,细细将棋子收入棋篓。
不管是先生还是此世任何一人,目光都被这时代所局限,这故事说的是舒谷,又何不是在说先生他自己?
能容人者,未必一直能容人,舒谷历三任国君,最终车裂而死。
……
今日无事,顾川早回,卢璞玉他们还在忙着课业,他已经打马离了书院。
先生对此也不说什么,甚至叮嘱他将书拿回去读,书院虽然环境雅致,却没有东篱居那般惬意。
按照顾川的话来说,几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躺在家里看美人。
他家中还真有几个美人,且不说贴心的小橘和时常冷着脸的阿竹,便是阿梅她们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不过他才刚出学院没多远,半路上便碰见了另一个绝世美人。
郊外大路上偶有行人走过,或往皇城去,或往别处赶,一人一马驻足路边,望着骑马而来的读书郎。
顾川远远瞧见,近时便下马走向前去,望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人儿,有些疑惑道:“将军为何在此处?”
“等你。”苍舒月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旋即牵马转身便走。
等我?顾川微微一笑,抬脚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
默然良久,两人齐齐回望。
“将军……”
“你……”
语至此又尽,顾川先道:“将军要说什么?”
苍舒月看着他,终道:“我最终还是要上战场,这场仗赢不了。”
顾川的猜测是对的,她早就知道这次出征大衍会输,且不说北蛮和安息国有备而来,便是白莲教那边也还未处理干净。
攘外必先安内,内有贼人通敌,如何能赢?
不是无人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旨行事。
闻言,顾川默然良久,才开口说道:“能不去吗?”
“我不去,便是父亲去,结果都一样。”苍舒月摇了摇头,她扭头望向远处的青田,说道:“北蛮南下,受灾的是两州百姓,若我不去,便会有更多大衍百姓死在异族的屠刀下。”
“那将军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顾川看着眼前人儿,不解道:“既然已经决定之事,非做不可,与我说又有何用?”
苍舒月回过头,凝视着他,但很快又瞥开目光道:“总该告诉你的。”
顾川一怔,而后轻点头道:“多谢将军。”
夏风徐来,路边的草丛中,绿叶簇拥下的花朵开的正艳。
花无叶不艳,叶无花则孤,花叶相映,方能各显其美,花不因叶之陪衬而骄,叶亦不因花之绚烂而妒,二者相辅相成。
人与人交,亦应如此,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无尊重之心,则如孤花无叶,难以自立;如孤叶无花,难免凋零。
“尚有一事。”
苍舒月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顾川转过头,望着她:“将军请说。”
“你我的……婚事,免不得要推迟些。”她说道。
“只是这样?”
顾川失笑:“还以为将军会说,这门婚事或许会取消呢。”
“你希望这样吗?”苍舒月语气莫名冷了一分。
顾川摇了摇头,目光与她对视道,“能得将军为妻,乃顾川百世修来的福分。”
苍舒月脸色缓和,并未再说什么,目光看向他处。
哪有那般好,人人畏我如虎……
还有,谁是你妻了,此事尚未成。
……
进了城,两人也并未分别,顾川看着一旁的苍舒月,看来她是打算送自己一路到东篱居了。
也真是稀奇,这位鬼面将军像是变了个人,不似之前那般冷了。
行人嚷嚷,边关的烽火并未影响到皇城里的盛世,一切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顾川身侧多了一人。
不远处,一穿着盔甲的将军正骑着马,随着一辆马车慢行。
“矜雪,如今我将出征,你却连与我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吗?”
“此番出征,必然大胜而归,待得胜归来,我便求陛下赐婚,你觉得如何?”
王鸿看着一旁的马车,见那车帘紧闭,没有丝毫要掀开的迹象,他也不恼:“若是不应,我便当你同意了。”
他话音落下,马车内便传来沈矜雪那有些冰冷的声音:“王公子,我已心有所属,早与你说过,又何必纠缠?”
王鸿目光锋芒毕露,脸上却笑着道:“矜雪心系何人?且说出个姓名来,也好叫我心死。”
半晌不得回应,良久才从车厢内飘出两字来:“古川。”
听到这回答,王鸿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无踪。
古川?
这人……究竟是谁,自上次从那丫鬟口中得知这名字之后,他便派人去打听过,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皇城内就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长公主将他藏的太好了。
顾川远远便瞧见了王鸿,只是没有打算理会,只牵着马从一旁走过。
只是,他不愿搭理,却耐不住有人会主动凑上来。
“顾川?”
王鸿脸色发黑,正心有郁气,余光忽然瞥见从旁走过的顾川。
刚喊一声,却又看到了旁边的苍舒月,他顿时一愣,而后道:“原来苍将军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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