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到近午时分,有小沙弥来探望:“师父让我来看看姑娘。”
小沙弥比殷莳矮一个头,比那个沈家表弟沈缇还矮。光溜溜的脑袋特别可爱。
殷莳超想撸那个小光头,终究不敢造次,忍住了。
叫云鹃拿了饴糖给小沙弥吃,跟他说:“昨日玩耍睡得晚了,今天没起来。明天就去。请大师父放心。”
小沙弥嚼着饴糖回去覆命:“她起晚了。”
讲经大和尚才放下心来。
原是因为殷莳小小女孩之前一直坚持,她若本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人担心,但一个坚持自律的人忽然失了规律,便叫人担心了。尤其她只身一人寄居寺庙,身边没有长辈,只有几个仆妇,大和尚才派了沙弥过去看看。
“阿弥陀佛。”大和尚说,“没事就好。”
大和尚关心她,殷莳还有点感动。
因为她现在继承的所有人际关系其实都来自于殷家三房四姑娘“殷莳”。但大和尚并不认识“殷莳”,所以他的关心是真正给她的。是她这些天坚持听经与这个时空的另一个人建立起来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还有就是那位派了婢女给她送吃食的夫人。
殷莳还跟云鹃念叨:“明天听课再见到她,我还是跟人家打个招呼吧。”
那个夫人大概就是很喜欢小孩子,大家一起听大和尚讲经见过好几次了。但殷莳敏锐地发现,就像她想撸小光头一样,那位夫人的眼神表达了很强烈的想撸她的念头——原身实在是留给了她一副好样貌,就那些常见的带雪带玉的形容词,都可以往她身上用。
谁不想揉揉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呢。
但拥有成年人灵魂的殷莳可不想被人当毛孩子玩。
所以她每次都是老和尚一讲完就撒丫子开溜,不给在场的任何一位夫人、老夫人们撸她的机会。
但现在人家给她送过吃食,她回过一盆花了,都有过这种礼尚往来再当作看不见的话就不礼貌了。殷莳决定明天上课主动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哪知道第二天去听早课,不见了那位夫人,还有高妈妈嘴里那位“进士夫人”也不见了。
寻了相熟的僧人问,僧人说:“两位夫人已经打道回府。”
“哦……”殷莳两条胳膊小鸟展翅一样扑扇了几下,然后放下,“没事,我就问问,嗯,没什么事。”
没几日府里又来给她送东西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高妈妈和巧雀围着送东西的婆子问东问西。
婆子说:“没什么新鲜事。哦,沈家姑太太和表少爷回京去了。和一位旁的官夫人结伴一起回的京城。”
高妈妈道:“听说表少爷生得神仙模样,可恨我没福气,见不到。”
婆子骄傲道:“我见着了。”
她是个粗使婆子,搬运女眷箱笼重物要用她这样的婆子,便有幸见到了。
婆子又跟殷莳说:“青燕姑娘叫我跟姑娘说别任性,她是为姑娘好。”
殷莳头疼。
青燕太上进了,唯恐自己跟的姑娘离府时间太长被忘记,四月里便托了婆子谆谆叮嘱,要殷莳在山上为三夫人做些手帕、鞋子、荷包之类的东西孝敬她这位嫡母。
大环境如此,不做就显得另类了。殷莳试着做了,哪知道脑子里明明有做针线的记忆,眼睛也会,唯独手不听使唤。
她立刻就知道不好。
女红这玩意在这里应该是人人都会的吧。而且貌似搞不好凭针脚都可以认出是谁做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但是“殷莳”忽然变得不会做女红了肯定是有问题的。
殷莳还以为继承了原身记忆也能继承技艺呢,哪知道会这样,吓得立刻就停手了,还把已经做了的几针都扯开了线。
然后她又想到另外一件可能会让她露破绽的事,就是字迹。字迹可是比女红更容易暴露的破绽啊。
她小心地试探,发现高妈妈、巧雀、云鹃和李婆子统统都不识字后,才松了一口气。可再一问,完蛋,青燕识字。
青燕是她身边的大婢女,以前她上课都是青燕跟着。这样的婢女聪明点的都能蹭着学点。青燕粗粗认识几个字,算是半文盲。
殷莳翻了翻她们带过来的箱笼,虽然有纸墨笔砚也有字帖,却没有她之前的笔墨作品。
于是等五月里府里来人,她就让巧雀拿了几个大钱给这婆子,说:“妈妈回去与青燕说,我还伤心姨娘身故,专心抄写佛经,没心思做旁的。我有一个事,妈妈务必与我传给青燕,叫她将我从前练的字整理整理,下次给我捎带过来,我要比照着,才知道自己的字有没有进步。”
婆子得了钱,自然要与她办事。
如今六月,她又来了,传了青燕的话,叫殷莳别任性,意思自然是要她好好讨好嫡母。
殷莳不管,只问:“我要的东西呢,带来了吗?”
婆子说:“青燕姑娘说收在那个扁匣子里。”
带来了就好。
待府里的人回去,殷莳在屋里翻看原身以前的笔迹。看完大大松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子,这笔字她也能写得出来。
这种程度就不怕了,她实际上能写的比原身这个小孩好很多,等回去就说是在山上好好练过。
至于女红,高妈妈以前不熟悉她,自然不知道她曾经的水平。殷莳利用这个信息差,打发了巧雀和云鹃去外头玩,只留高妈妈在屋里,让高妈妈教她。
又解决了一个隐患。
殷莳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别暴露身份,让她好好地在这个地方安然过日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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