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在看完密信后,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即便是早就有过心理预设,但当真正确定幕后凶手之后,他心里还是充斥着巨大的怒火。
但比这怒火更深的,是心里的那股悲凉,还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授意毒杀先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帝的亲生母亲,周氏!
而协同毒杀先帝的,也正是先帝的正宫皇后,王氏。
这个答案,其实在怀恩宁死不肯调查后宫时,朱祐樘便已有过猜测。
不然他也不会让汪直,停止追查先帝毒杀案一事。
但此刻真正确认后,朱祐樘反而没有力气去生气,更多的是一种悲哀。
这是一种皇家的悲哀。
为了权力,甚至可以对自己的至亲下手。
不身处其中,是体会不到这种残酷和冰冷的。
世人皆笑李唐王朝,实行玄武门继承法。
可谁知李唐王朝那些皇室宗亲,在看到兄弟相残,父子相争时,心里的悲哀?
最悲哀的事,就是父子相忌,兄弟阋墙,至亲之人手上,握着捅向自己的刀。
“知道这件事的,有多少人?”
朱祐樘放下密折,冰冷地质问。
这种宫闱丑事,绝不能流传出去!
而封锁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所有知晓此事的人,永远地闭上嘴巴。
这也是为什么怀恩宁死不查后宫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刚才刘瑾,张永,马永成三人恐惧的原因。
知道宫中的事情越多,死得也就越快啊。
刘瑾感受到了朱祐樘语气中的杀意,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回……回陛下,此案是奴……奴才亲自带人办……办的。”
“知道的人不……不多,只有奴才……还有东厂的大档头和二档头,还……还有十名东厂的番子知……知道。”
东厂的番子,都是百分百忠心于朱祐樘的,这些人他倒是不担心。
“东厂的大档头二档头,分别是谁?”
“是……是张永,和……和马永成。”
张永这个名字,朱祐樘有些印象。
在将先帝葬于茂陵之后,司礼监曾经给过一批去茂陵守陵的太监名单。
朱祐樘记得,那份名单上面就有张永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这个张永,就是后来八虎之一的张永。
至于马永成,朱祐樘只知道他是八虎之一,但之前全无印象。
朱祐樘放下密折,目光冰冷:“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如若走漏半点风声,朕活剐了你们。”
“是!是!陛下!”
刘瑾如蒙大赦,心中顿时一松,知道自己赌对了,有种捡回一条命的庆幸。
刘瑾不停地在地上磕头,拿命起誓。
“如若外面有任何风言风语,奴才愿受凌迟之刑,以死谢罪!”
“哼,你和怀恩一样,倒是都喜欢凌迟之刑。”
朱祐樘冷哼一声:“此事你做的还算是聪明,退下吧。”
“谢陛下,奴才告退。”
刘瑾又磕了个头,才快速地退出弘德殿。
知道闻到弘德殿外冰冷的空气后,刘瑾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朱祐樘见刘瑾离开后,又重新拿起密折,翻看起来。
通过密折上的内容,和怀恩之前所说的辛秘,朱祐樘大致了解了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一切,还要从成化二十一年先帝易储案说起。
成化二十一年,宪宗皇帝朱见深,要废除自己已经立了十年的太子朱祐樘。
最终因为泰山连续七次地震,而作罢。
在成化二十三年正月时,按照传统,朱见深去南郊祭祀天地,离开了皇宫一天。
就在这天,宠冠六宫,横行后宫二十二年的万贵妃,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史书记载,是因怒挞宫婢后,痰涌而死。
糊弄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史官们是怎么有脸,把这个原因往史书上写的。
朱见深第二天回到皇宫之后,恸哭不止,喃喃自语:“万侍长去了,我亦将去矣。”
朱祐樘原先一直以为,是因为朱见深对万贵妃用情至深,才会有此感叹。
但现在想来,可能在那个时候,朱见深就已经开始察觉到了什么。
在万贵妃暴毙的七个月后,成化二十三年八月,朱见深喝了太医院开的药,暴毙驾崩!
而授意刘文泰开药的,正是当时的皇太后周氏。
而这碗药,是当时的皇后王氏,亲自端进乾清宫里的。
等王氏从乾清宫里出来后,她便从皇后,升级为了皇太后。
而皇太后周氏,更是成为了太皇太后。
内阁与后宫从那刻起,再次掌控了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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