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这条街开始有住户说,冻在外面的肉和菜丢了,想是有小偷,大家便都不在院子里冻东西了。
但有一天,还是有人报警了,说有人入室盗窃。
那天,林清屏正拉着志远准备全屋大扫除呢,看见警察挨家挨户来问,家里是不是丢东西了。
林清屏加倒是没有,但是她想着去顾有莲家看看,结果,果然看见,顾有莲家的窗户是被撬开过的。
她赶紧进屋去检查,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糟了。
警察问她丢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这是顾有莲的家,不是她的,她怎么知道呢?只能写信去问她,但眼下,还是得把翻乱了的东西,都给规整好。
从客厅开始,一直到顾有莲卧室。
客厅里大件的电器都没少,林清屏只担心顾有莲有没有把现金放在家里,不过,按照顾有莲节省小心的性格,就算放了也不会多。
她一边收拾,一边胡思乱想,直到开始收拾顾有莲卧室的书桌。
书桌中间带锁的抽屉都被撬开了,证件户口本什么的,落了满地,林清屏一样样给收起来。
地上还有打碎的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放了杜根、顾有莲和小麦的照片,一个框着顾家一家子的照片,看起来是顾钧成参军那年照的,顾家老两口坐着,顾钧成和顾有莲站在后面,顾钧成穿着一身刚入伍的士兵穿的军装,胸前带着大红花。
那时候还是黑白照片,不过,就是能想象出来,军装是什么颜色,以及,他胸前那朵大红花有多么鲜红。
林清屏心里涌起浓浓的酸楚,把玻璃捡掉,两张照片叠起来,和证件合在一起,准备放回中间抽屉里去。
当她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有一叠信,也是散乱的,基本都是杜根从南方寄给她的,写的“顾有莲”收,然而,其中有一封,字迹却和杜根的截然不同,“顾有莲”三个字,银钩铁划,格外苍劲有力。
这样的字体,她很熟悉。
这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正是来自顾钧成。
就在她家的抽屉里,也躺着这么一叠信,他写给她的,每封信的字字句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从一堆信里,挑出那一封出来,明知道,这是隐私,明知道,她跟他已经离婚了,可她还是把那封信打开了。
志远在自家院子里久等林清屏不归,有些着急,跑过来找,还在门口就开始大喊,“妈,妈,好了吗?”
边喊着,便到了门口。
林清屏正在看信,听见声音,赶紧把信收起来,塞回信封里,迎了出去,“来了,我在这呢。”
志远看着她,有些担忧,“妈,你哭了?”
林清屏赶紧抹了把脸,出来得太急,忘记擦眼泪了……
是啊,她哭了,怎么能不哭呢?
顾钧成本来就是她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妈,你怎么了?”志远上前来,眼里全是焦急。
林清屏努力强笑,“没事,刚看了一下,好像姑姑家丢钱了,还不少,你姑姑这一年白干了,我替她忧心。”
志远一听是这么回事,放了心,牵着她的手,“妈,不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
“嗯。”林清屏点点头,转过脸,眼泪却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志远。”她很努力地假装镇定,把志远往外推,“你先回去帮妈把院子扫干净,姑姑这里还要清理一阵,我们娘俩努力,争取今天把两家的卫生都搞完。”
“好。”志远到底是孩子,没觉察有什么异常,顺应他妈的意思,出去了。
林清屏将门一关,转身靠在门上,捂着脸爆哭,眼泪透过指缝,哗啦啦往下淌。
有些人,不想则已,只要想起,就能痛得整个心肺都像被利爪在抓。
林清屏是双眼红肿着回自己家的,尽管,从顾有莲家出来的时候,她用冷水敷了眼睛,但是并没有太多用。
走到自家院子里时,听见家里有男人的声音在和志远说话。
她心口一跳,拔腿就往家里奔。
推门一看,只见屋里杵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她心跳猛然加速,但是,也骤然降温,沉落谷底。
不是顾钧成。
第一眼迷了眼,只要看见是男人就激动,但第二眼,她就知道,这个背影绝对不是顾钧成……
她站在原地,心凉透了。
那人却转过身来,冲着她笑,“林清屏。”
志远也说,“妈,梁叔叔来家帮忙干活,帮了好多呢!”
林清屏点点头,微微一笑,“要过年了,你怎么不回去?”
粱嘉琦有些拘束,然后红着脸笑,“今年不回去过年了。”
厨房里冒着热气,林清屏问志远,“烧着水?”
志远点点头,“嗯,我准备煮饺子吃。”
好像怕她生气,又试着说,“妈,梁叔叔帮我们许多忙,我们留他吃饭吧?”
“你不是打算给他煮饺子吃吗?”林清屏进厨房洗手。
志远跟了进来,“嗯,我不会煮别的。”
见林清屏没说话,又道,“妈,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林清屏洗完手,“只是啊,妈觉得今天有点累,想去睡会,你们自己吃吧。”
“哦,好。”志远看着她,仍然是满脸担忧。
林清屏怕他小孩子心里有什么疙瘩,捏捏他的脸,“家里卫生别打扫了,等我休息好了,我们明天一起再搞。”
“好。”
志远在身后回答,她却出去了,看见原本坐着的粱嘉琦马上站了起来,冲着她笑,带着年轻弟弟特有的清澈和天真。
她也只能微微一笑,“我休息会,你和志远吃饺子。”
而后,转身上楼,把自己锁进房间里,蒙头大睡,哪怕睡不着,也要蒙着头,因为,蒙着头,就不会有哭上能传出来了。
但后来,她却是真的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她睁开眼,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眼眶又涩涩的痛。
外面有了轻手轻脚的响动,应该是志远。
她擦擦眼睛,起床,打开门,果然是志远趴在她门口听动静。
门忽然打开,还把志远吓一跳。
“妈。”志远忐忑地低着头,“我来看你醒了没,肚子饿不饿?”
林清屏牵上他的手,“走吧,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煮了饺子……”志远小声说。
“又吃饺子?”林清屏听了忍不住一笑。
志远忽然就眉眼开朗了,“妈,你不难过了吗?”
原来,这小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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