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色金属职工医院,急诊室外,一名戴着口罩的护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单子,道:“谁是吴俊的亲属?”
两位中年人连忙走上去,中年妇女低声道:“我是他的妈妈。”
护士淡淡地扫了一眼中年妇女,道:“你们怎么还没有去缴费?医院刚才抢救已经给你们垫付了不少医药,如果你们不及时缴费的话,抢救就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中年妇女抹着泪水,道:“抢救费要好几万,实在太多了,你们先救救我儿子吧,请放心,我们老两口以后一定会偿还这笔钱的。”
护士皱了皱眉,不悦道:“医院不是我家开的,有相应的规矩。我们医院只允许拖欠一万五千元的费用,超过规定的部分,就不允许了。现在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还得继续用药,你们可以有多少先给多少,不然的话,病人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这几年医患矛盾紧张,受到媒体的关注,医院也改进了不少,以前是先付钱再急救,如今放宽政策,可以先治疗,允许后期再偿还。不过,很多医院因此造成了坏账,病人治好病之后,不偿还欠款,让医院陷入财政危机,所以部分医院也有标准,像有色金属职工医院有自己的规定,72小时之内,如果患者没有还钱,而且欠款超出一万五千元,将停止治疗。
中年妇女哽咽道:“我们身上也就十来块钱,正在想办法跟别人借钱,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们可以给医院干活,慢慢偿还这笔钱。”
护士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内心有些同情,但她长期在医院工作,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她自己本身也是医院最底层的员工,心有余而力不足,低声劝道:“大爷、大妈,建议你们赶紧去想办法吧,不是我不肯帮你们,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中年妇女悲痛地望了一眼丈夫,道:“怎么办?难道就让俊子就这么死了?”
中年男子无奈摇头道:“唉,我们做父母的能力有限啊!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俏丽的护士,她问道:“彭月,怎么了?”
彭月摇了摇头,叹气道:“病人还没有抢救过来,还需要医药费,他们凑不出钱,所以恐怕要终止治疗了。”
这位俏丽的女护士正是何朵,她见这对夫妻脸熟,想起那天在外面餐馆见过面,道:“现在需要多少钱?”
“三千八百多!”彭月摇头苦笑道,“他们身上只有十来块钱,怎么能够!而且病人的情况很严重,颅内出血严重,就算是抢救过来,还得一大笔康复费用,能够恢复正常的可能性极低。”
何朵打听过这家人的事情,患者是和别人产生纠纷,被人打成重伤,已经连续抢救了三天三夜,现在情况依然不稳定。何朵见这对夫妻实在可怜,低声与彭月道:“走吧,我去帮他们先垫上。”
彭月呆呆地看了一眼何朵,随后摇头苦笑道:“朵,你还真善良!”这对夫妻明显是没能力偿还欠债的,何朵现在垫钱,相当于将钱扔在水里。
“能帮一个是一个吧!”何朵无奈苦笑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在餐馆里见过的那个青年,可以无私地帮助两位,自己做点举手之劳,又算得了什么呢?
彭月和何朵去窗口续了费,何朵将所有的账款全部结清,彭月摇头苦笑道:“你这可是把大半年的工资全部用上了。”
其实医院职工的工资待遇不搞,正式医生,月收入也就在五六千左右,勤奋一点能够月入过万,但像何朵这样的底层护士,月收入在两千五左右,即使经常加班,再加上年终奖金,一年的收入在五六万上下,并不算是高薪的行业。
何朵摇头笑道:“过两天就发工资了,这几天先跟着你混饭吃。”
彭月和何朵的关系不错,彭月笑道:“行啊,请你吃几天白面馒头,还是没问题的!”
再次来到急救室门口,彭月与两位焦躁不安的夫妻道:“钱已经被何护士私人垫付了。这笔钱是她自己掏腰包,所以你们得还她。”
中年妇女半晌才回过神,噗通给何朵跪下,哽咽道:“何护士,你就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钱的。”
何朵有些抱怨地望了一眼彭月,知道她也是为自己好,才告诉两位自己出手相助,连忙将中年妇女给搀扶起身,低声道:“大妈,还钱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关键是病人能否转危为安。”
“是啊!”中年妇女担心地说道,“希望老天爷保佑!”
彭月和何朵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作为本医院的工作人员,有些话他们不好说。如果在五六年前,这家医院的专家都没有离开,想要治好吴俊不算什么难事,但现在医院的专家没几个,医术都很一般,至于吴俊这么久还没有醒来,恐怕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了。
何朵拉着彭月走到一边,低声道:“病人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彭月摇头苦笑道:“病人如果四个小时之内,还不能醒来,恐怕就很难再醒来了。”
“植物人?”何朵惊讶地问道。
“是啊!”彭月叹气道,“我们已经跟病人家属说清楚原因,但他们始终不放弃。植物人还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人还活着,最坏的可能是……”
剩下的话,彭月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何朵咬牙道:“这对老夫妻实在太可怜了。中年失子,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究竟他是怎么重伤的?刚才听说是斗殴,那行凶者呢?”
彭月摇头苦笑道:“行凶者在高级病房休息着呢,总共有五人,但都是轻伤!”
何朵跺脚,怒道:“我去会会他们!”
彭月连忙拉住何朵,低声道:“你别去啊,都是一群恶人。”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难道还怕他们?”何朵怒气冲冲地说道。彭月站在何朵的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何朵的正义感又开始泛滥了。
何朵和彭月是同一批进入这家医院当护士,论外貌和勤奋,何朵都超过同期的任何人,有不少单身男医生对她也表示好感。
彭月也曾一度嫉妒过何朵,但何朵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慢慢改变了自己对她的看法。
何朵明明可以用外貌就可以在医院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偏偏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何朵虽然看上去是个娇滴滴的女孩,但性格却很直爽,有种不让须眉的感觉,她拒绝许多男医生的善意,被暗地里说成,心比天高。何朵并不在意这些外界的看法。
就比如,何朵今天为素不相识的夫妻垫付了差不多两万的医药费用,换做任何人都没有这样的决心。
见何朵朝后面的住院部疾步走去,彭月无奈摇头,决定去找护士长,或许可以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不利局面。
有色金属医院的高级病房与普通病房有很大的差别,普通病房两到三人一间,而高级病房不仅是单人单间,还有那种一室一厅的套间,装修也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宛如四星级以上的豪华酒店。
何朵刚出了电梯,就听到哄闹的笑声,走到服务台,当值的护士摇头苦笑道:“那群人太没素质,我提醒过很多次,但根本不停我们的劝阻。”
何朵低声道:“这么没素质的病人,直接赶出去就好了。”
那护士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高级病房你以为什么人都能住的吗?只有集团的高层发话,才能住进来的。”
何朵皱眉道:“是集团的领导吗?”
那护士让何朵凑近一点,低声道:“据说有一个人是集团副总经理的公子,还有一人是咱们副院长的少爷,不然的话,能让他们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何朵心顿时凉了下来,难怪他们敢如此肆无忌惮,“他们打了人,还在这里享福,真是太气人了。”
那护士知道的内情比何朵要多一些,“唉,这就是社会现实啊。这些都是集团子弟,那个伤者是从外地过来的,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不过,那伤者下手也挺狠的,副总的公子一条腿被打折了,副院长的少爷头被开了瓢儿,当时送进医院的时候,画面挺吓人的。”
何朵沉声道:“但现在伤者还没有脱离危险,说不定得没命了!”
护士无奈道:“没命,用钱偿还啊,他们又不缺钱。”
何朵怒道:“既然是他们动手伤人,至少得支付医药费吧?”
护士又道:“医药费不是他们出不起,而是不愿意出!何朵,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不会想要管闲事吧?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些子弟少爷都是狠角色,你想要在这个医院继续呆下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何朵明知护士是好意,银牙咬着红唇,依然脚步坚定地朝高级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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