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国望向杜海生和杜海颖兄妹俩,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虽说他故意挑起老员工罢工,是受到了佟左青的胁迫,但他内心深处还是被对方开出的条件蛊惑,佟左青可是承诺,将杜留山的茶馆全部教给自己来打理。
张忠国在精神上已经背叛了杜家,所以他无颜面对这对兄妹。
杜海生和杜海颖能主动来见自己,已经是给足了自己台阶,他不仅愧疚,而且自责。回想跟随杜留山这么多年,张忠国一直没有被亏待过。
固然,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用实际行动争取到的,但若是没有当初杜留山慧眼识珠,挑中了自己,并进行专门培养,哪有他张忠国的今天。
张忠国当初初中毕业,兜里揣了路费来到燕京打拼,结果是两眼一抹黑,只能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在小餐馆赚的钱都不够支付日常开支。又一次张忠国上菜的时候,摔坏了两个盘子,被老板嚷着要炒鱿鱼,杜留山出面支付了赔偿,并让张忠国进了自己的茶馆工作。
张忠国一开始也没那么机灵,连茶叶都分不清,但他勤勉好学,硬是通过死记硬背,将几本茶经背得是滚瓜烂熟。
杜留山觉得他很有冲劲,便让他脱产学习经营管理,严格以上来讲,是杜留山一手改造了张忠国,将他从一个餐馆小厮培养成了餐饮界的大拿。
饮水不忘挖渠人,张忠国知道自己亏欠杜留山太多,所以他也希望用自己的毕生精力都用来为杜留山的事业做努力。
张忠国全年无休,每天在家睡觉的时间平均不超过六个小时,因此妻女都将张忠国称作工作疯子。张忠国的百万年薪,那是靠着自己的勤勉和专注获得的,所以他能振臂一呼,让老员工们发对刚接受家业的杜海生。
张忠国看到妻女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想了很多,自己是为茶馆付出了很多,但茶馆终究还是属于杜家的产业。
自己不应该起贪心,用继承杜留山的遗愿,贪图杜家的财产。
张忠国的名字里有一个“忠”字,忠孝一直是自己的做人准则,他没有想到自己变成最讨厌的那种人,自私自利,狼心狗肺,两面三刀,阴狠卑鄙。
杜海生与张忠国轻轻握手,主动说道:“张叔,没想到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早点警觉到你的突然变化。现在婶子和小妹怎么样了?”
张忠国轻叹了口气,微笑道:“她们受到了惊吓,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感谢你俩能过来探望他们,我代替她俩说声谢谢。”
杜海颖表情凝重地说道:“我有一个同学在天和医院工作,如果想要转院的话,我可以联系她帮忙协调床位和办理转院接收手续。”
张忠国知道杜海颖的性格,她平时表现得很孤僻和刻薄,但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张忠国感激地说道:“这家医院挺不错的,何况苏医生已经亲自帮她俩检查过,身体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关键是心理上要进行调整。”
杜海颖感慨道:“是啊,遇到这种事情,弄不好会有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我明天跟私人医生打听下,看他有没有好的心理医生介绍,到时候请他们来燕京给她俩治病。”
杜海生笑道:“费用方面,全部由我们承担。”
“你们也不要太操心了,没必要大费周章。”苏韬对杜家子女的性格还是很欣赏,难怪杜留山对子女有信心,即使他俩没有自己的遗产,也可以在社会上很好的立足。良好的家教和出色的修养,使他们在同龄人当中足够优秀和出类拔萃。
苏韬耐心地解释道:“以现在国内的医疗水平,完全有能力帮她们做心理康复。”
杜海生看了一眼杜海颖,笑道:“你难道还质疑苏医生的判断吗?”
杜海颖微微一怔,自嘲地笑道:“我并不是觉得国外的医学条件就比国内的强,只是想尽可能地帮助张叔。”
张忠国连胜感慨道:“我现在觉得特别愧疚,为之前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恼和后悔。”
杜海生走上前,主动握住张忠国的手,无比真诚地说道:“以前的事情就让它结束吧,我们要朝前看。我和海颖讨论过,虽然管理上面可以引入职业经理人,但像你这样的老员工,是茶馆的灵魂,如果少了你们的话,茶馆就名存实亡,即使赚了很多钱,但我父亲的毕生心血也付之一炬。”
张忠国摇头苦笑道:“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做的那件事,是何等的张狂。如果继续留在茶馆,只会让有损你们的形象。我没脸继续呆在茶馆,晚点就会递交辞呈,请你们放心,我会安抚好那些老伙计,继续留在茶馆,好好地跟着你们干。”
杜海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无比真诚地说道:“张叔,千万不要这样想,我们来见你,就是希望能说服你,留在茶馆。我和海颖都有自知之明,茶馆虽小,但想要运营好,却是要经验和人脉。职业经理人虽说可以用他们的那一套让茶馆继续存活下去,但想要保证杜家茶馆原汁原味,与众不同,和其他茶馆有差别,必须要依赖你来掌舵。”
张忠国惊讶地望着杜海生,他说得很谦卑,让自己无法拒绝。
苏韬在旁边笑着说道:“看在杜师爷的面子上,您必须要答应他们的请求,至少要让他们平稳地过渡,顺利地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
张忠国哑然笑道:“是啊,茶馆现在面临很多困难,我是不应该退缩,等茶馆稳定下来,我将自己掌握的资源全部交接给职业经理人团队,到时候就能安心地退休了。”
杜海生和杜海颖对视了一眼,能让张忠国留下来,是今天来探病的目的,至于张忠国何时打算退休,他们也不会过分强求,杜留山“去世”之后,茶馆现阶段需要张忠国来稳定决心。
见张忠国和杜家兄妹握手言,苏韬暗自松了口气,这想必也是锦衣杜山想要看到的最终结果吧。
……
佟左青原本打算拒绝见苏韬,但考虑很久,还是在狱警的带领下,出现在探访室。
苏韬打量着佟左青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佟左青平时有染发的习惯,染发剂被洗掉,恢复了原来的本色。佟左青平时还用一些护肤品,因此肤色比同龄人要好很多,现在也显得憔悴枯槁。
“原本我不打算见你的,但最终还是没忍住。”佟左青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我太想知道答案了,他究竟有没有死?”
佟左青之所以愿意见苏韬,是因为他想从苏韬口中得出真正的答案,如果杜留山没死,苏韬肯定知道真相。
苏韬笑了笑,道:“作为一生的对手,难道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吗?”
苏韬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他已经做了很大的提示。
佟左青对杜留山很了解,应该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判断当然是有,但我希望能从你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佟左青苦笑道,“人性便是如此,偶尔不敢面对真相,会下意识地安慰自己。比如我知道他并没有死,但内心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肯定死了!”
“死或者没死,真有那么重要吗?结果都已经是必然了,你现在坐在这里,而他永远不会以杜留山的身份出现了。”苏韬淡淡感慨道。
佟左青微微一怔,摇头苦笑道:“是啊,你说得有道理。你刚才说我是他一生的对手,其实高估我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他并没有将我当成敌人,他根本不屑将我看成旗鼓相当的劲敌,只是觉得我偶尔可以成为他练手的工具而已。因为在和他的角逐过程中,我一直很狼狈。”
苏韬挥了挥手,笑道:“你也没必要如此妄自菲薄。如果他不重视你的话,也不会在最后离开时,还要对你设下陷阱。”
佟左青哈哈自嘲地笑道:“谢谢你安慰我。你来找我,恐怕也不是嘘寒问暖这么简单吧?有什么想说的,不妨问吧,如果我觉得能够告诉你,肯定知无不言。”
苏韬点了点头道:“我想问清楚,萨嫩雅的事情,是秦经宇在幕后策划的吗?”
佟左青好奇道:“你只是想问这个?”
苏韬和自己一样,问了一个心中有了正确答案的问题。
苏韬很认真地颔首,笑道:“是的!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么下一次我绝对不再手下留情了了。”
佟左青叹了口气,笑道:“那我得提醒你,现在的他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以前我还能猜中他的一些想法,但现在的他,我一点都看不清楚了。”
苏韬淡淡道:“他在成长,我没有停步。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虽然他的城府或许更深,但眼界和格局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苏韬说完此话,便起身离开,佟左青望着苏韬的背影,暗叹了口气,苏韬对秦经宇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或许两人在谋略上不相伯仲,但苏韬始终站在更高的角度,审视秦经宇的阴谋诡计,心态上的优势,始终碾压秦经宇一头。
仔细想象,这一点与自己跟杜留山的竞争之中,是何其的相似!
杜留山借着眼界和心胸,永远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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