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麟帮江栗认下了所有的罪。
关于审判书上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罪名,陆柏麟都能完整的把作案的方法能说得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和江栗认下的罪,和统领指证的证据完全对得上。
但是哪怕陆柏麟在审判台上跪个一天一夜,恳求审判庭处罚自己,审判庭对他的态度依旧是——斟酌斟酌。
陆柏麟的身份太特殊了,就算他想为江栗去死,也求而不得。
这是陆柏麟跪在审判台的第二天下午,他滴水未进,粒米未吃,依旧坚定地恳求审判长判他死刑。
陆柏麟出生即是这个社会的顶点,信息素顶级,家境顶级,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他从小就高人一等,别说跪着了,能让他弯腰的人都没有。
可偏偏就是江栗出现了,一个甚至都不允许出现在社会上的战犯,一个不受任何阵营欢迎无处可去的叛徒,让陆柏麟为了他跪了一次又一次,次次都是为了帮江栗认错。
这天的天气很阴沉,空气里漂浮着让人有些呼吸困难的厚重水雾,望着天空愈发凝重的黑云,多看几眼,鼻尖上都淌下了一滴冰冷的雨水。
要下雨了。
纪青撑起一把伞,带着一盒他亲手做的便当,匆匆忙忙赶往陆柏麟身边。
结果正好撞见了江栗、陆闫和陆柏麟,三个人站成三个点,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陆闫和陆柏麟都看着江栗,似乎在询问他什么东西。
那句“陆哥哥”卡在纪青的喉咙里,可没有一个人在意他来了,三角形的结构里也容不下他这第四人。
雨下得大了,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带了伞,全都坦然自若地站着,任凭雨点打在脸上,被密集的雨线模糊身影。
纪青终于忍不下去了,冲到了三个人中间,想也没想跪在陆柏麟的面前,为他撑起了伞,把还温热的便当放进了陆柏麟的手中。
陆柏麟却看都不看纪青,绕过他的身体,仰头看向江栗,关心道:“你回去吧,下雨了,小心别淋坏身体。”
“你是真心当替我去死?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纪青诧异地扭头,伸出手指用力地对着江栗,瞪着江栗大骂:“我就知道是你把陆哥哥害成这样的!你要死自己去死!干嘛连累陆哥哥!”
江栗本来眸子还放在陆柏麟身上,可下一秒就失望地移开了,“你还想骗我吗?你想在这里装可怜换我心疼和心软吗?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骗我。”
陆柏麟的胸膛骤然挺了起来,震声大喊:“我没有骗你!在战舰上也好,现在也好,我都是真心的!”
“陆哥哥?你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为了赔上自己啊?他就是个罪犯,他不值得你这么做的!”纪青的手上一抖,伞被他丢在了一边,凑到陆柏麟的视线前,逼迫陆柏麟看向他。
可陆柏麟始终在无视纪青,他只在乎江栗一个人。
纪青无可奈何地抓起了陆柏麟的衣领,泪如雨下崩溃的大喊:“你可是陆指挥官,你看你胸口别着的勋章,这都是你的战功啊!他只是你的俘虏,他只是你的俘虏啊!!!”
纪青泪崩了,因为眼泪也因为激动两颊通红,像是被铁烧过一样。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他肚子里的那团垃圾,是你塞进去侮辱他的,是你亲手毁了他,因为他只是个俘虏,不值得你心疼,你都忘了吗?”
江栗的眼睛忽然亮了,觉得荒谬,讥讽一笑,“是吗——?原来你在他面前是这么说我的?”
“我……我承认我是这么说过,但是我现在知错了,我都不求你原谅我,只要我死了你就会开心。”
“我可没劝过你去死,别说这种话。”江栗打断了陆柏麟的话,他从头到尾都没和陆柏麟说过替罪羊的事,都是陆柏麟自己一厢情愿在做。
纪青听了却格外激动,站起来就要去甩江栗巴掌,“肯定是你!肯定是你要陆哥哥帮你顶罪!你不要脸,你真是个贱人!”
江栗不用躲,陆闫舍不得江栗被别人欺负,先帮江栗拦了下来。
江栗平静地站在雨中,巨大的雨线将他的身体包裹,他纤细的身体隐匿在暴雨里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化作雨雾捕捉不到。
江栗撩开额前湿哒哒的碎发,抹去脸上淤积的雨水,释然道:“随你吧,反正我不会再对你有除了恨以外的感情了。”
“纪青,别闹了!”
纪青诧异地看向陆柏麟,他给他送伞和送饭,还帮他骂贱人,怎么最后落得一句“别闹了”?
“陆哥哥……你是怎么了?你看不清谁对你好吗?”纪青已经迷惘到站都站不住了,一股眩晕感袭上天灵感,让他控制不住向后跌去。
在场的两位姓陆的都对纪青的受伤无动于衷,甚至对他一直是刻意的疏忽,又怎么会在意他的死活。
如果不是江栗及时伸手扶住他,恐怕后脑勺要在地上砸开花。
江栗看他,就像在看自己,只是自己还有钱拿,他就只剩一腔痴情全都湮灭在这场大雨里。
江栗拍了拍他的肩头,劝道:“回去吧,换个人喜欢,他不值得。”
纪青执拗地仰着脖子大喊:“他值得!他是我的陆哥哥!”
江栗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弯腰把地上的伞捡起放进了纪青的手里,“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江栗转身离去,当真像一片虚无的雾,消失在了雨线中。
消失前,江栗好像听到了陆柏麟的呼唤,他用恨不得把心喊出来的声音,震声呼唤江栗的名字。
“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会向你证明我是真心的!”
再过几天,江栗就得知了陆柏麟的死刑判决书下来了。
他所谓的真心,就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向死亡。
是陆闫一手促成的,陆闫做了局,用一个间谍向审判长送上证据,证据里字字句句都写着陆柏麟如何叛国的。
做完这件事后,陆闫又买通各大新闻报社对这件事进行施压,导致审判庭想留陆柏麟一条命都不行。
死刑那天,陆闫带江栗去了他的牢房。
陆柏麟桌子上摆着一份丰盛的晚餐,但在不远处却摆着一份注射器,注射器上赫然标着剧毒的字样。
陆柏麟起初阴沉着脸很不高兴,但看见江栗来了后,立马换上了兴奋万分的笑容。
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两个人都听不到对方的在说什么,不过江栗没动嘴,陆柏麟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与对方注视,珍惜每分每秒的对视。
陆柏麟恨不得把江栗烙在眼睛里,他甚至都舍不得眨眼,害怕一眨眼就要像那天下雨,突然消失在雨雾中。
纪青也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栗看他,就像在照镜子,但他又清楚这就是主神喜欢的类型,不介意多放几个江栗这样的人在身边。
墙上的时钟滴答一声,宣告了陆柏麟的死期已到。
陆柏麟把手臂平摊在桌子上,他依旧把目光死死地钉死在江栗身上,笑意不减一分,好似在说能在临死前看你一眼也算不负此行了。
在陆柏麟的双目里困意逐渐占据上风,即将闭上眼的瞬间,江栗拍着玻璃不解又着急地大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但陆柏麟已经不能回答他了,他证明了自己的真心,用自己的命护了江栗接下来的一生平安。
但是就算陆柏麟听到了,恐怕他也无法回答。
陆柏麟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或许第一眼就爱上了,因为他是陆先生,他注定要和江栗相爱。
又或许是跪在陆柏麟身边对他毫无隐瞒的示爱,全身心毫无保留的奉献的时候。
亦或者是趴在陆柏麟怀里,笑吟吟地与他幻想肚子里那位叫“陆仁”的孩子的三人生活,那是陆柏麟从未体会过的温情。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出声了。
【任务结束,正在将宿主送出位面。】
江栗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看见的仍旧是陆闫。
江栗疑惑,于是特意多闭了一会,再睁开,面前依旧站着的是陆闫。
江栗赶紧把眼睛又闭上了。
但陆闫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像是俯下身子特意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般,深沉又温柔:“我只要看见你,就会爱上你,因为你是我渡不过的情劫,是宿命。”
江栗猛地一下睁眼,从陆闫身边跳开了,双手先是在耳朵上用力蹭了好几下,把陆闫说话沾上的热气擦去,然后才护着胸膛,装凶恶道:“stop!我可不爱你,你可别想强制爱我!就算你是主神也不行!”
陆闫吭哧一笑,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江栗这样拒绝,所以站在那摊手无奈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和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这不是出来给你看?不敢看了?”
江栗第一反应不是好奇自己的过往,而是先问:“算工资不?”
这一个问题把主神整不会了,他哽了好一会,才迟迟地回答:“算。”
“好。”江栗说完这句话后,又立马补了一句:“那你先把上个世界生孩子的钱结了,不结我直接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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