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回答了,就连‘江栗’这个名字,都是别人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江栗失望地叹了口气,但他和陆煜沉的矛盾闹到现在,就连得知自己的名字都不属于自己后,惊诧与怨恨都没有重了,只有唏嘘。
“你对我的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好全都是假的。就和我的名字一样,它属于江栗,不属于我。”
陆煜沉否定了他,“可你就是他。”
“我不是!”江栗震声反驳,双手捏成了拳头,掌心伤口的血往下滴答。
江栗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在他吼出‘我不是’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过往回忆了一边,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家中是否有父母兄弟,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是被陆煜沉救下来的可怜人,他是被赐名“江栗”的替身。
江栗是个成年人了,他不可能会像三岁孩童那样,换了个环境就会把以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是陆煜沉,一定是陆煜沉把他的记忆清楚了,让他只记得自己是江栗这一件事。
越想他就越觉得恶心,看眼前的陆煜沉反胃想吐。
但他身体里能吐得全都吐干净了,涩苦的药渣子,酸苦的胃液,还有腥苦的呕血。
所有从江栗身体里出来的,都是苦涩的,好似他的躯体是用苦这一味素材灌满的。
江栗扶着门,看向陆煜沉,虚弱但气势不怯懦地说:“我是我自己,我不是江栗,我会给自己找一个名字的。”
江栗想走, 但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当他转头寻找陆煜沉的时候,陆煜沉已经从后面无声无息地抱住了他,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侧头咬着他的耳朵,病态的低笑道:“你走不出去的,我不会放手的,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江栗扯起嘴角淡淡一笑:“你等了他再久,不也找了替身吗?还找了两个,或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
江栗伸出手,比了个二,嫌少干脆就张开右手比个五出来,刚好掌心窟窿里的血掉个没完,“你说的深情,真不过如此。”
“随你如何说,我既然承认自己是怪物了,那么怪物就用怪物的手段把你留下了。”陆煜沉轻吻江栗的耳廓,深情地与他耳鬓厮磨,想象着如果他们没有发生争吵,应是神仙眷侣一对。
“我爱你,我不会再伤你分毫,也不会让人伤你分毫,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只要待在我身边乖乖的听话就好。”
江栗抓着陆煜沉放在他腰上的手,挪到了自己的心口。
陆煜沉的手滚烫有力,当他的掌心盖在心口的瞬间,江栗觉得自己仿佛口鼻都被他遮住,呼吸逐渐成了一件难事,心脏不由得加快速度。
倒不是因为心动,是陆煜沉只顾得上与他争论不休,忘了他的心口还有个刀伤,稍微碰一碰都很痛,而他却不懂收力。
江栗的声音里带着窒息的干涩,用着虚弱地气音浅浅质问他:“上一世,你也是这么伤得他入轮回的吗?”
身后人的呼吸又重了一截,像一头野兽从鼻子里排出浑浊的煞气,“我说了我没有杀他,我救了他的命,是他自己后来——”
江栗只通过简单几句话就猜出了发生了什么,赶在陆煜沉的谎话还没说完前,先出了声:“是你逼得他自杀了,你也要逼着我自杀吗?你既然说爱他,难道你要他两世都因为恨透了你而自尽吗?”
这句话完美的掐住了陆煜沉的命门,让他一时间不该如何是好,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江栗知道拿出上一世的命出来,能救自己一条命,于是赶紧劝他:“放我离开了吧,趁你还没逼死我,趁我们还能活着相见。”
陆煜沉动摇了,卡在江栗面前的结界也有了散开的迹象。
“真的还能相见吗?你答应我不要死好不好?外面那么乱你就在这座城市好好的住着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我不想再等你等那么久了,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陆煜沉说着说着,又把他当成了江栗,知道要放手,可怎么都松不开紧紧的怀抱。
“我很想你,一千八百年,你十八岁生日,他刚刚好死去一千八百年,我也等了他一千八百年。”
江栗看着陆煜沉自说自话,结界又逐渐凝固,赶忙出声打断:“放手吧,我和他在你这受的伤,难道还换不来你的怜悯吗?非要拿两条命才能换自由吗?”
“我明白,我清楚,你不是他……可我没办法放手啊,你离开了我的视线,难道还要我再等个一千八百年再与你相遇吗?”
陆煜沉试图说服自己放手,他不停地劝着自己,但很快又会出现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让他不要放手。
陆煜沉矛盾的不该如何是好,他害怕江栗被他逼死,又害怕再孤独地等他那么久。
眼泪嘀嗒一下,掉到了他的手背上,沁凉的触感让陆煜沉有了半分清醒。
真的该放手了,他哭了,他在难过了。
江栗终于找准了机会了,突破了陆煜沉薄弱的防备,终于他能站在阳光下大口的喘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煜沉他自己被困在不透光的牢笼里,站在阴影下,缄默地注视着江栗。
太阳暖洋洋的落在发丝间,还有柔风抚过脸颊,他来不及多感叹自由,向大门撤退逃跑的同时,警惕地盯着陆煜沉看,直到自己彻底从陆煜沉视线里离开,才扯开两条腿拼了命的在道路上肆意奔跑。
江栗身上还带着一身的血淋淋,他往那一站,周围的人全都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吓跑了,但有眼尖的瞧见他受伤了,胸口和掌心在潺潺冒血,赶紧把他送进了城里的西医医院里。
医院里的人都是精英阶级,很快就认出了送来的这人是陆煜沉的男宠,神情也好,说话也好,都像是被吓疯了,都估摸着是被陆煜沉虐待成这副样子,让他逃了出来。
所以,江栗下午才被送进医院,晚上就被丢了出去。
但江栗没死,奇怪地一夜之间他换了新衣,身上的伤也全好了。
江栗很快就猜到是谁做的,但他没想过要原谅陆煜沉。
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就叫——江离。
分离的离。
与陆煜沉分离,与江栗划清关系。
他找了份新工作,是个老师,虽然手伤不能再登台表演,但教教学校里的学生还是能行的。
他住进了学校安排的公寓,认识了许多崭新的人,大多都是开明的先进分子,江离与他们学到了很多,更加坚信了自己要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
所以当这群人冲到陆煜沉门前,对军阀破口大骂,摇旗呐喊要自由、要民主的时候,江栗也参与了。
第一次去,他还不太敢,藏在人群后面跟着念。
渐渐去的次数多了,江栗就冲到了最前面,成了最积极的反对军阀割裂的民主派系一份子,每天都奔赴辱骂陆煜沉第一线。
江离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彻底底的翻到了下一页,全新的、空白的的一页,提笔的人只有他自己,没人会来夺了他的笔,擦去他活过的痕迹,他可以做他自己了。
但也只是江栗自己想的而已。
陆煜沉本来就放不下他,已经尽力在忍耐让自己不去找他,每晚入睡的时候,都要一个人走到他们争吵过的房间,坐在血渍还没洗去的床上,望着不知何方,想得全是他。
想着如果能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想着如果还是相爱的就好了。
想着他。
想着江栗。
陆煜沉想闭眼,但闭上眼就是江栗吊死在桃树上的模样,他非但不是死不瞑目,而是肉眼可见的解脱,是带着笑意死去的。
陆煜沉为了让自己不去找江栗,他就去找了##里的男宠,和以前一样,面对面坐着,一看一整夜,男宠会演上整晚的深情。
但这次又有点不一样,陆煜沉在他道歉,说着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陆煜沉有些醉了,昏昏沉沉地声声喃喃:“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陆煜沉感觉到自己脑子不清醒了,想起当初江栗还是替身的时候,就是下.药给他,才导致这场纷争的。
陆煜沉突然地警醒,他只是看了对面人一眼,就把对方吓得跪趴在地上,说是老鸨让自己这么做的,求陆煜沉不要杀了自己。
陆煜沉皱着眉头站起,把壶里剩下的酒都倒在那人头上,然后一声枪响,世界万籁俱寂。
小兔子没死,子弹打在他的脚边,吓得他崩溃嚎哭。
陆煜沉嫌他吵,收起枪满脸不悦地走了出去。
次日,江栗就带着他那帮人在他门口抗议。
陆煜沉忍了,他怕自己见到江栗,会忍不住绑走他。
又一日,江栗又来了。
陆煜沉就站在窗户前望着他,眼睛里只放得下他一个人。
连着半个月,日日都来。
陆煜沉终于没忍住,把江栗绑回了自己的府邸,掐着他的下巴,笑道:“就那么着急吸引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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