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说完,端起茶,润了一口嗓子。
沈谦舒一口气,冷笑一声:“皇帝都不要的女人,外面谁敢要?”
李世愣住。
沈谦却好似得寸进尺,话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她进过冷宫,身后还没有母族。以前沈家支撑着她们两姐妹,如今倒好,我也是庶人。她若要婚嫁,得全靠李念。”
“哦,还得是大权在握,在朝野中确实拥有一席之地,手握实权的李念。只有这样,以李念的地位才能镇住她下一位夫君,让他们看在李念的手腕上,不至于让她受内宅磋磨的苦。”
李世木楞听着,眨眼看着沈谦。
“圣上知道什么叫内宅磋磨么?”沈谦根本不打算停下,他轻笑,举例道,“大冬天冷水洗全家的衣裳,自己的嫁妆全部贴补夫家,小姑子夺走她所有的首饰衣裳,婆母立规矩动不动就让她跪几个时辰,丈夫眼盲心瞎,限制自由,宠妻灭妾,心有白月光,听不懂人话。”
李世眉头紧了,脸色难看几分。
“哦……也是,你那时候反正也看不见,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沈谦嘴角带笑,他起身,拱手往后退几步:“时辰不早,‘草民’告退。”
李世看着他说了一堆气人话,拍拍屁股这就走了。
愣在那半天。
他把方才那些话琢磨了琢磨,又想起萧晏清那个财迷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她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那些深宅妇人,肯定没有一个好结局。
他越想越烦躁,呲牙咧嘴,扬手将茶盏摔在地上。
摔完后,想起来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只,又慌忙从榻上下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啧啧”半天。
心里更堵了。
“圣上。”陈公公听到动静,从外走进来,慌忙接手,将碎瓷片收拾好。
他帮着李世重新躺回榻上后,才站在榻边上,微笑道:“这几日邵侯府热闹非凡,长公主不分白天黑夜,在邵思昌面前装神弄鬼,他气急攻心,病倒了。”
李世点点头,半晌吩咐道:“你去,找几个人看望一下邵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皇姐送回来。”
陈公公迟疑片刻:“这……”
李世抬眸望着他。
陈公公犹豫片刻后才道:“三法司那边,还催着长公主出来主持大局。”
李世“哦”一声,挑眉:“他们催他们的,关朕屁事。”
陈公公眼珠一转,懂了,颔首应了一声“是”。
他转身欲走,李世忽然又道:“慢着。”他顿了顿,“让她抽空来见朕。”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慢慢转头,望向窗外。
透过窗棂上雕花,他看着殿外跪地不起,依旧要逼他收回长公主“监国”之权的人。
李世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很可笑。
他们可笑是可笑在,李氏一族只有他和李念两个人了,他没有太子,连叔伯姨姨都被梁王在高祖起事时被杀了干净。
现在他病重,监国之则不给李念,难不成给一个外臣?
而他自己可笑,则是明明无愧天下,无愧百姓,可事到如今,居然要被权力裹胁,要被这群混账东西,逼到这般地步。
高高在上的龙椅,和没拿到最大权力的皇族。
若此一难不解,天下就没有明天。
他比谁都清楚,又比谁都痛苦。
明明,他们追随他时,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百姓,口口声声都是天下大义。
他果然年轻,看得懂兵法三千,却做不成杯酒释兵权。
针锋相对,当是在所难免了。
邵家这几日确实不平静。
邵思昌日日都说自己见到了鬼魅。
从柳白心开始,还看到了自己的发妻。
最初还说是夜里看到,后面已经变成不分昼夜。
起初邵平认为是李念干的,可后面,邵思昌隐隐说出很多李念不可能知道的人名,邵平这才觉得事情蹊跷。
他站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许久,见邵安回来,赶忙迎上去。
“父亲这样不是办法。”他直言,“而且我觉得,应该是错怪长公主了。”
邵安刚刚从内阁出来,他心情不好,听到这话,更火大:“我早与你说过,李念身子不好,门也不出,日日都在院中晒太阳,哪里干得了这样的事?”
他气不顺,抬脚就往府里进。
邵平跟在他身后:“是是是,是我错怪长公主了。”
他说完这些,目光一眼看到邵安胳膊上一道破皮的伤口。
他猛然抓住邵安,急忙问:“那群太监敢伤你?”
邵安站住脚步,回眸看着他,慢慢把胳膊抽出来,摇摇头。
他没吭声。
这段时间,邵平请了旬假在家照顾邵思昌,邵安则因为李世撂挑子,不能缺席,必须日日在内阁当值,且一天比一天的时间久。
对应的,他在入宫出宫的路上,总能遇上刺客。
今日回来前,又被小刀割破马车窗纸,连带着把他手臂划个大口子。
邵安看着邵平,半晌沉声问:“哥,你和爹到底瞒过我什么事。”
邵平愣了下。
“为什么那些刺客,会说他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什么我在内阁总听一些人私下说我们邵家曾允诺他们什么事?”
他上前一步,盯着邵平的双眼:“哥,当我在京城内,当着纨绔子弟,带着长公主一掷千金的时候,你和爹到底在干什么?你们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
邵平没动。
“你那日,与我一同去柳家要人的时候,你与柳阳看起来很是熟悉。你借一步和他说话,到底说了什么?你之前,又对柳家承诺了什么?”
邵平的手紧了。
“爹为什么会怕柳白心?为什么怕他自己的发妻?”邵安沉着声音,“爹一向认为自己行得正,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世人楷模,他觉得自己是弄臣,看不上沈谦那种靠出生站在高位的家伙,说他是佞臣。”
他抿嘴,蹙眉,依旧盯着邵平的面颊:“真的么?他真的知行合一,问心无愧?”
邵安摇摇头:“如果祖父祖母以鬼魅的形式站在我面前,我只会想抱抱他们,想告诉他们安儿很好。而不是他们喊我两声,我就吓到语无伦次。”
他不解:“那是他的发妻啊,虽然不是生下你我的人,但也曾是爹的枕边人啊!”
邵平不回答。
邵安往后退了几步,他“呵”一声,转身就走。
“邵安!”身后人喊,“邵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最好成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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