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还想说些什么,实在是担心此事会生变。
可看着裴涿邂的神情,大有种若她不答应,便即刻掉头回裴府的意思。
她犹豫一瞬,试探问:“那你呢,你要将我送到驿站去?”
裴涿邂轻轻摇头,马车之中不算明亮的烛火勾勒出他好看的轮廓,竟将他衬得略带几分萧索。
“我只能送你出城。”
他只能送她出城,也只敢送她出城。
他晦暗的眸中一点点露出明显的不舍,似乎浑浊的雾色中浮现出一抹暖光,低哑的声音在喉间转弯,最后到底将他心中所想给牵扯出来:“若是再送远些,说不准我真会后悔。”
苏容妘被他盯得心中升起些异样之感,似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被他的言语牵绊,怕动摇心中的坚定,她干脆直接将头转过去不再言语。
视线一转,正好让她瞧见宣穆此刻正撅着身子、禁闭双眼,手也捂在耳朵上,她抬手戳了他后背一下:“做什么呢,面壁思过?”
宣穆稍稍回头,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神情略显落寞的裴姨夫,这才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娘亲方才说的话,好似并不适合我来听。”
被宣穆这般说,苏容妘这个做娘亲的多少有点尴尬。
她直接抬手将宣穆搂了过来,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涉及情爱,也确实不方便宣穆来听,顺势捏了捏宣穆的脸:“弄得好似你即便是听了,就能听得懂一样。”
宣穆眨眨眼,直白道:“这有什么听不懂的。”
不就是娘亲在意爹爹,但裴姨夫不喜娘亲心里有爹爹吗?
他将头轻轻靠在娘亲手臂上,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他能看得出来,裴姨夫如今的面色有点难看。
不过即便是没有爹爹,他也不愿意娘亲同裴姨夫在一起。
裴姨夫是娶过妻的人,娘亲即便是要二嫁,也需得选个没过成亲的才是,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娘亲抢了姨母的夫君呢。
马车走的并不快,许是深夜跑马,恐惊动京都之中巡逻的守卫,苏容妘拍了怕腿:“你若是困了便睡一会儿罢,等到了地方,娘亲叫你。”
宣穆毕竟年纪小,在娘亲身边又安心的很,直接蜷着身子,将头枕靠在娘亲腿上。
苏容妘扯过一件外袍给他盖着,手在他身上轻拍,哄他入睡。
裴涿邂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视线跟随着妘娘的手,一下一下轻轻落在宣穆身上,她的长发垂落在身前,这段时日的折腾,让她整个人清减了不少,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半扇光影,恬静温柔的不像话。
他瞳眸微有些发颤,此前他是极为向往这场景的,只是他想要的,是妘娘留在他身边,在他的屋中,哄着属于他们的孩子。
但如今他们的孩子死在了成佛寺的山上,孩子留不住,连妘娘这个人他也留不住。
裴涿邂心口发胀发酸,理智与冲动反复撕扯,落在膝头的手一点点收紧,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将留下妘娘的冲动压下。
“让我来抱他罢,他这般枕着你,你腿上恐会不舒服。”
苏容妘轻轻摇头:“不必了,宣穆在我这会自——”
自在二字没出口,裴涿邂便已起身,马车并不大,他不过倾身过来,便好似能将她彻底笼罩,苏容妘避无可避,怔愣的一瞬,宣穆便已被他抱了过去。
宣穆这个年岁,她自己两只手抱已有些吃力,但在裴涿邂手中,却简单得似抱了猫过来般。
宣穆因着担心裴姨夫所说,怕给娘亲压的不舒服,倒是没挣扎。
之前他曾贪恋这似父亲般的力量,亦是向往自己能拥有这力量,可这段时日过去,他那点点缀般的贪恋已经尽数消散了去,只剩下急迫的憧憬与向往。
他有娘亲一人就够了只想早些、快些长大,想要以后在这种时候,不需要他来靠着娘亲,让娘亲靠着自己便好。
只是困意袭来,他这属于孩童般的念头,也一点点被压了下去,很快便在裴涿邂怀中睡了过去。
瞧着宣穆靠在裴涿邂怀中似还挺舒坦,苏容妘有些无奈:“到底还是年纪小,睡得就是快。”
裴涿邂学着她的模样轻拍宣穆,就是手法生疏了些,但不耽误宣穆的呼吸慢慢绵长。
感觉已经睡熟,他陡然开口:“宣穆到底是谁的孩子。”
他问的突然,语调稀松平常,苏容妘想也没想便道:“我与阿垣的。”
“妘娘,骗我也应该用点心。”
裴涿邂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直接戳破她:“我查过杨州的事,你们那时还未曾成亲。”
苏容妘将神色维持如常:“谁说只能成亲才能有孩子,你我不也没成亲吗,不还是险些有了个孩子。”
裴涿邂抬眸,灼灼眸光落在她身上,似能将她看透:“我不是傻子,你我圆房那夜,我有感觉。”
苏容妘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上手轻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些!这种话怎么能叫宣穆听。”
“他睡的安稳,呼吸绵长,怕是如今打雷都难醒,你大可放心。”
裴涿邂声音放缓,微微颔首,清俊侧颜有一半隐匿在黑暗之中,他似是在好生商量:“妘娘,我不过是问一下,这种事也至于隐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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