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看了看苏容妘,又瞧了一眼天上飞得正好的纸鸢。
山林之中衬得那纸鸢上所绘的燕子格外生动,却又略显突兀。
这个支开她的理由想的确实不怎么样,好不容易飞到天上去,如今又要给其拉下来。
只是苏容妘开了口,她就不好拒绝,略犹豫一瞬,还是应了下来,转身离去。
瞧着叶听离去的背影,苏容妘紧张到呼吸一滞,站在宣穆身侧,视线想方才似有人影的地方看了一眼。
这次她看得长久了些,却再没见那处有人影晃动。
“娘亲,你怎么了?”
宣穆离她最近,最是能感觉出她的情绪的变化,此刻压低声音询问她,倒是将苏容妘吓了一跳。
她暗到自己竟没防着些宣穆,忙找补了一句:“没什么,就是在想填个什么新样子为好。”
苏容妘正了正神色,将视线收了回来,全当什么都没注意到。
她心中暗暗想着,叶听可有见到那角落中的人?
若是那人是裴涿邂的人,便不会在乎叶听是否发觉,但若是只为让她一人看见,定然是会避着些叶听,可这会儿叶听离开,却不见他现身。
苏容妘有些拿捏不好这人的来历心思。
也不容她多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叶听便已取了笔墨回来,甚至还寻了些红墨,脚步飞快到了她面前。
“画样子用黑得怎么能行,只是店家只能寻出红墨来,也不知姐姐能不能用得上。”
苏容妘被她突然的声音拉回神,忙向她道谢,笑着说能用得上,坦然伸手将纸鸢收回来,略一思忖,在上面随便点了点,小燕子模样的纸鸢便成了梅枝加身。
她的画并不是很好,只同阿垣学了些皮毛,还是当初硬逼着自己学的。
她想跟上阿垣的步调,想日后能同他有许多的话聊,亦是因阿垣教她作画时手肘偶然间的触碰能让她心头砰砰直跳。
但形不似,骨却是,只是画好后,她拿着纸鸢的手一顿,陡然想起……阿垣如今已经看不见了。
莫大的悲哀顿时从心口蔓延开了,叫她觉得堵塞发苦。
她的画,阿垣只要能看到纸鸢,定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但若是换成旁人——
苏容妘拿着纸鸢的手紧了紧,捏皱了一个小角,在意识到后又连忙将其展平。
她交托给宣穆:“来罢,重新跑一趟。”
宣穆听话的很,她说做什么便做什么,待纸鸢再次放起来,苏容妘没想着继续去观察附近,亦不在想着如何应对叶听,只是安安稳稳陪着宣穆,静静等着事情能否有所转机。
她站在一旁,衣袍随风拂动,衣摆缠裹着她的腿。
她抬手遮住头顶的刺目的日光,看风筝带着她的笔墨一点点升起,让她眼眶有些灼热,心头酸涩难挨,终于是叹了一口气,静等着听天由命。
京都之中,裴涿邂难得多睡了两个时辰。
昨夜连夜回京,本该今日就去入宫同皇帝回禀,只是夜里睡的太晚,梦中又皆是妘娘身影,他舍不得醒,即便是睡醒了,亦是在床榻上多躺了一会儿。
他唤随侍过来:“去宫中帮我告假半日,待下午我再行入宫回禀。”
声音出口,沙哑到连他自己都有一瞬的怔愣。
随侍领命,看着床榻上的家主面色略显苍白,凌厉的眉眼此刻更显萧索孤寂,墨发垂落枕畔,白日里隐匿的病气在此刻尽数萦绕上来。
他心中不安,退下之前犹豫着问:“家主,可要叫府医给您瞧瞧?”
裴涿邂抬了抬手,没让他多事,随侍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属于他夫人的主院中没了人居住,他也一直未曾回他自小住到大的正院去,只是躺在妘娘住的床榻上,似能感受到她留有的余温。
可实际上他知晓是自己在自欺欺人,人都已经走了,哪里有什么余温。
他指腹抚过锦被,身下是妘娘躺过的床褥与锦枕,屋中炭火烧的正热,但他仍旧觉得周身发冷,鼻尖再无妘娘身上那独有的清淡味道。
他忍不住去想,这个屋子还能撑几日?多少日过去,妘娘留下的痕迹会在裴府之中彻底消失?
他没有暗地里派人去跟着妘娘,唯有在明面上派去一个叶听,并非是他多么高洁,当真说到做到,而是想要将妘娘送到那姓沈的手中。
他不确定姓沈的会不会因他暗地里拍去人护着妘娘而龟缩,会不会因忌惮他而不去寻妘娘,他只能想办法把妘娘往其身边推送。
如今京都之中不安分,他这几日顺着成佛寺查下去,查出赵家的蛛丝马迹,发觉其痕迹已渗透到京都高门之中,难以分辨究竟谁会是赵家的人。
成佛寺后,皇后虽是被安生送回了宫中,但他知晓,皇后如今已神志不清。
听说生乱那日皇后一人在正殿之中,不知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人,陡然在正殿之中咒骂,言语粗鄙又难听,半点没了素日里中宫皇后的高贵端庄。
千牛卫闯进去时,只见皇后素服脏污、鬓发凌乱,怒目圆瞪的模样似是下一瞬便要失心疯一般,千牛卫中有大胆之人,看着情况不对直接将皇后打晕,只说是被吓的晕厥过去,第二日事情稍微平息些许,连忙被送回了宫中去。
裴涿邂不知皇后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既是查到了赵家,那便定然是与赵氏女有关,当初赵吴两族争从龙之功,都想家中族女为皇后,最后吴氏胜,赵氏一路没落,赵氏女腹中孩子成了棺材子,两族积怨已久,得此机会能留皇后一命已算是仁慈。
他闭上双眸,不知京都什么时候会乱起来。
他只能让妘娘等一等,等他将京都之乱平息下来,再想办法将她从姓沈得手中抢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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