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入宫时,是孤身一人。
出宫时,却是待了三个储秀宫的秀女。
此三人是去年小选入宫的秀女,一直未被皇帝宠幸,自古也有秀女赐给大臣或宗室、皇子的先例,赏给裴涿邂三人,也算是极大的恩典。
只是裴涿邂心中却是觉得十足十的可笑。
幸而今日他同皇帝所言半真般假,否则若他如今真为妘娘而伤怀,皇帝却赐下三个佳人,岂不是寒了他们夫妻的心?
出养心殿后,裴涿邂吩咐道:“过后回去派人收拾出三间宅院来,将那三人好生安顿。”
随侍应了一声,却是在暗暗观察家主的神情。
他是跟家主时间最长的,当初家主刚成亲,任由夫人上他所住阁楼时,他便已隐隐有所预感,只是没想到最后二人会闹成这样的结果。
但他知晓,家主定是不会放手,只是若夫人知晓她头日夜里刚离开,家主便从宫中接了三个秀女回来,岂不是要生气?
随侍犹豫一瞬,到底还是想避免麻烦,提醒一句:“家主,此事若夫人知晓该如何是好?”
裴涿邂想到妘娘的模样,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终是生起了些波澜。
她会在乎他是否纳了妾室?
裴涿邂没有答案,但私心之中却是希望她在乎的,只是私心未曾升起多久,便被他的理智压了下去。
人如今都已离开了,又哪里能说得上什么在乎不在乎?
但他还是吩咐道:“此事莫要让夫人知晓。”
随侍应了下来,紧跟在家主身后,先互送家主回了裴府,这才派人忙活起来,准备皆宫中赏下来的秀女入府。
这种风流事在男子之中算不得什么,虽是皇帝第一次将储秀宫的女子赐给大臣,但这个受赏之人是裴涿邂,便显得这事寻常又普通。
唯一被这消息波及的,便是这三个秀女的家中。
能入宫的女子,容貌条件都算不得差,家中有权有势的、容貌貌美异常的,早已在宫中有了品阶,剩下的在储秀宫之中的,也无外乎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官之女,甚至有的都不是京都中人。
对比起等着遥遥无期的前路,却是突然有了转机,成了权臣宅院的御赐贵妾,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御赐之人,即便是家中主母也不能过苛责。
消息传了出去,其中一位是京都之人,家中立即送上了嫁妆,罢寻常纳妾礼都给补了个齐全,讨好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此事都未曾回禀入裴涿邂的耳中。
他将公务都搬到了正院之中,留在妘娘住过的院子里,仿若她还在此处一般,以此来缓解他心中的那些烦闷与苦涩。
随侍进来为他填茶:“家主,苏家那位又开始闹了。”
这说的,便是苏容婵。
裴涿邂神色淡然,说出口的话却是生冷至极:“再过三日,便让她亡故罢。”
他翻看手中公文,抬起狼毫笔在其中落下几行字,轻描淡写道:“告诉她,若是再闹,便灌了哑药,左右臧择说要人时,只说留下一命。”
随侍应了一声,不等他问,便继续同他回禀起叶听那边传来的消息。
“夫人今日精神不错,未曾离开驿站,也未曾有人找上来,夫人同小郎君放了会儿纸鸢便回屋中休息,再没什么异常。”
裴涿邂盯着手中公文有片刻的出神,而后才道:“我知道了,继续叫叶听护住她。”
随侍这才退了出去,但裴涿邂再将视线回到公文上去后,却是再也读不进去。
心头的牵挂在萦绕,不安与烦躁在点点将他撕扯,他只觉得心中似有一只暂时沉睡的凶兽,它不愿松口、不愿放手,他只能硬生生将其麻痹,被迫蛰伏,让理智占上风,这才终能将妘娘平安送出京都去。
他用住在留有妘娘气息的房间之中,妄图控制住心中的冲动,只是正如苏容婵诉说的那般,他们骨子里就是一类人,自私地将在意的人、在意的东西,想尽一切办法留在身边。
得知臧择主动要求留自己一命的苏容婵能暂且安稳些时日,她靠着这个念想撑着,压着理智不叫自己发狂,那他呢?
他用控制自己多久,也会像今日苏容婵那般不管处境地挣扎?
他似比苏容婵还要惨一些,臧择虽初心为普度众生,但所行之事却正迎了苏容婵心中所想,可他有什么?甚至他在正处于危桥之上,连接的绳索摇摇欲坠,似是在等着沈岭垣的出现,彻底让他输得彻底,坠落悬崖之下。
待日暮西沉,京都之中的戒严眼中了起来,天未曾黑下,商贩便已被驱逐回了家中。
学堂下学的时辰也比往日早了不少,县主在将今日之事同丈夫说过后,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县主仪宾拉着他的手安抚她:“稍安勿躁,越是急越容易做错事。”
县主听不得这种话,冷声开口道:“你当然能稍安勿躁,那又不是你的孩子。”
仪宾叹气一声,只能无奈地搓了搓头,静坐在她旁侧,最后亦是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晚上用膳时,小嗣子无精打采道:“苏宣穆今日没来学堂,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再来了……”
县主手中的筷子险些没拿稳:“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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