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哪,做的越多,麻烦也就越多。再加上利益动人心,就算再高明的分配者,他也会分配不均,你说是不是。”岑勿刚面无表情的说完,就开始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就在这一刹那,顾则炎已经全明白了。不但有这笔钱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情。岑勿刚说的非常对,再公平的人分东西,总会有不满的。不是有句老俗话吗,管闲事,落不是。这句话说得真好啊,干的活越多,越容易得罪人嘛。
这一番话让他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岑勿刚对于王子君的态度,原来自己的老领导揣的是这个目的啊。怪不得在王子君来了之后,就对王子君摆出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不但将大量的工作交给王子君,更将一些本来不属于王子君的权利也下放给了他。
有职责,有权利,王子君就要做事情。而王子君现在在省里面的位置,最需要的并不是做事,而是团结人,只有团结大量的人,才能够为他接替唐震晖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岑勿刚,却让王子君做事,等事情做多了,得罪的人多了,就算岑勿刚什么都不说,这变数就随之而来了。
看着正在伏案写东西的岑勿刚,顾则炎的心里多了一丝由衷的佩服。
和王子君办公室的情况相比,唐震晖办公室里的情形就有点寥落了,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唐震晖虽然就要退了,但是他还是一省之长,需要他拍板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对于一级政府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两点,一是人事权,另外一块就是财政权。特别是人事权,只有掌握了这个。才能说将大局给掌握了。
一般来说,都是书记管人事,行政领导管财政。但是实际上谁在哪一方面发言权大,还真得看各自的本事。有时候书记威信不足,就会出现行政一把手在实际影响力上超越书记的事情。
当然,这种情况对唐震晖来说是心有期盼,实际上不会发生的事情,他唐震晖虽然胸有雄韬伟略,但是那岑勿刚也是心似深海,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再加上一把手的位置有着先天的优越性。唐震晖还是觉得,在密东,他还得注意一把手的脸。
当王子君来到唐震晖办公室的时候。这位唐省长正在挥毫泼墨。看到王子君走过来,他也没有停下,而是运笔自如,一气呵成。
“子君书记你过来,看看我这个字写的怎么样?”唐震晖对于自己写的字好似很是自得。放下手中的毛笔朝着王子君轻轻地招手道。
王子君走过去一看,就见雪白的宣纸上犹如笔走龙蛇般的写着四个大字:神龟虽寿。唐震晖的柳体毛笔字,苍劲有力,颇有几分功底。王子君走到近前,好大一会儿没有出声。不得不叹服,唐震晖的字应了一句话:细节之处见功夫。细微之处见水平。对于这四个字,王子君自然知道出处,他想到这几个字。又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唐省长,对于写字,我没有专门研究过,但是看您的字。笔酣墨饱,笔走龙蛇。整体又不失雄健洒脱,最后几笔更是铁画银勾,给人以力透纸背的淋漓之感,这等上乘之作,我只看出了一个感觉,那就是享受。”
“哈哈哈,子君书记你可真会夸奖我,还说自己不懂欣赏书法,你能说出这番评价,把写字看成一种享受,这就是书法中的最高境界啊!”唐震晖说话之间,就在沙发坐了下来。
秘书快速的将水给两个人送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王子君在秘书离去之后,就笑着转移话题道:“唐省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地向您求援来了!”
“呵呵,遇到什么难题了,只要我能够办到的,你说就是。”唐震晖的话说得力度十足,但是实际上蕴含的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我力不能及的,我也没办法。
王子君笑了笑,将手里的文件朝着唐震晖桌子上一放道:“唐省长,我前些日子为怎么找钱头疼,现在钱来了,一天也不得安生,各个地市的一二把手都跑到我这里来汇报工作,好像整个密东省,各地市都配备了一批杨白劳似的,这可怎么是好?”
唐震晖拿过文件扫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他笑着道:“怎么?为怎么花钱而头疼?”
对王子君通过竞标弄来七个多亿资金的事情,唐震晖不可能不知道,而那些市委书记市长熙来攘往,马不停蹄地跑过来找王子君要钱,他更清楚,这里面更有一两个和他亲近的市长市委书记还拜会过他,意思是请他在这个方面进行支援。
跟着他的人本来就少,现在又快要退了。有自己下边的人来求助,唐震晖还真是不能拒绝。毕竟留个人情也好为自己留个念想。这两天他正想着如何给王子君说这件事情呢,没想到王子君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心里揣摩了一下王子君过来的意思,唐震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心说这个王子君是有眼色的,现在拿着这个来找自己,那就是看看自己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没有。正好自己趁机将一些老部下的事情办了,还不折损自己的颜面。嗯,小伙子别看年轻,这为官之道还是颇到位的。不错,有前途啊!
心里一边感叹,一边静静的喝水,准备以静制动,等着王子君把话说完。
王子君没有让唐震晖失望,他不但说了,而且说的很诚恳:“唐省长,我现在还真是头疼怎么花这个钱,对于各个地市的情况,我不是太了解。他们只管把口一张,等着我往里边填充,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分才合理,您可得帮一帮我。”
“工作上的事情,有什么帮不帮忙的。”唐震晖拿起那份表格,刚想要点一点自己需要王子君关照的地市,王子君已经笑着道:“我就知道省长您有长者风范。那我就谢谢您啦,说实话,让我冲锋陷阵去干活,我不怕;但是这种分果果的事情,我还真是有点怕分差了,有省长您坐镇,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唐震晖一愣,瞬间就明白了王子君的意思。王子君是想把这个分钱的工作交给自己?这,这也太不现实了吧?
不过唐震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官场里的岁月风霜早已经把他锻造得深藏不露了。看着正满脸笑容看着自己的王子君,无数的念头就好似波浪般的在他的脑子里翻腾起来。
王子君能把这么一件好事交给自己,唐震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王八之气深厚,虎躯一震,王子君就将这种好事无条件的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分钱是一件掌握权力的事情,但同样也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所谓人不患贫而患不均就是这个意思。以王子君现在的位置。他拿着这分钱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得罪人。
但是自己不一样,王子君需要选举,需要安全的上位,所以他在这方面需要注意。但是自己呢,一个就要下去的人啦。还会在乎那些下属想什么吗?想到自己这些年被岑勿刚压制的情景,唐震晖的手掌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
能够走到现在,唐震晖在以往的岗位上也是所向披靡的人物。来到密东之所以被岑勿刚压制成这个样子。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岑勿刚手段高明,他唐震晖来得比他晚,他来的时候,岑勿刚已经把密东官场打造出了一批勇猛尖兵,他想要离间一下。却发现这个组织已是铜墙铁壁,密不透风了!
现在王子君送给他这个分钱的权利。那就等于送给他了一个能够重新凸显自己位置的机会。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唐震晖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这么窝窝囊囊的离去。
更何况,借此机会给那些对自己忠心耿耿之人一些小小的好处,也算是一个交代吧。
经历了这么一番思想斗争,唐震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神色却是越加镇定:“子君,这是筹备小组的工作,还是你来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给你参谋一下。”
王子君在来唐震晖办公室之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好了,唐震晖刚才沉默不语的表现,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信心。当下就笑着道:“省长,您送佛就送到西吧,这件事情弄得我头都大了,另外,我还有个私事想给您请个假,我妻子的爷爷大病初愈,一家子揪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准备去京城探望一下,爷爷年龄大了,我想住几天,您看行吗?”
“莫老的病好了,这实在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子君你回去看看莫老,这是应该的。”唐震晖对这个年轻接替者的感觉不由得更好了几分。他知道王子君正是用这个借口,将他要将这个权利送给自己的决心表达出来。
目送王子君的离去,唐震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王子君将这个权利给自己的目的。但是他同样知道自己对于这件事情一定得接下,作为政府里面的一把手,他不甘心自己一直碌碌无为,他更不甘心就这么落一个窝囊的名声,千秋功过马上就要戛然而止,他一代人物唐震晖从此之后,就要在密东省的政治舞台上寂然无声的谢幕了!
一个涉足官场的男人,尤其是一个成熟而正义的男人,当你快要淡出政治舞台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信念:委屈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可以超脱物外了!年轻的时候可以为了事业英勇地牺牲自我,到了临近退休的日子,再也不想为了屈意迎合、百般讨好,窝囊而卑贱地活着!
一直以来,对于王子君的情况,他可以说是在隔岸观火。虽然岑勿刚对王子君的工作还算是支持,更将不少的工作都安排在王子君的身上,但是他知道,在岑勿刚的心中,并不希望王子君这样一个个性强,而且能力相当出众的年轻人当自己的副手。
岑勿刚是一个强势的人,他自然不希望在密东省,还有一个强势的人崛起。但是王子君是上面派下来的,可以说是已经被确认的省长不二人选。
如果在表面上用手段,那么岑勿刚的结果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岑勿刚以重视的态度,将各种各样的工作堆在王子君的身上,却是谁也说不出来话,毕竟王子君的位置在这里摆着,而岑勿刚对他委以重任,既可以说成是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又可以视为对上级指示的坚决落实。
就算是上面都明白岑勿刚的心思,却也不能拿这个借口说他,王子君躲不开岑勿刚的局,自己掉了进去,那也只是说明王子君无能,不值得培养。
而王子君对这件事情,自己本以为他没有看清楚,在工作上还很是卖力气。今天看来,这个年轻人对这件事情同样清楚得很,他之所以不表现出来,那是因为没有找到恰当时机。
现在他送给自己这么一份大礼,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搅了岑勿刚的局?还可以让自己出来分散一下岑勿刚的火力,给他争取时间。而且,王子君也不怕自己不同意,他应该已经算准,对于这件事情,自己绝对不会、也不舍得推脱。
后生可畏啊!
心中感慨的同时,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的期待,那就是等着王子君接替自己成为了省长的时候,岑勿刚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说一不二吗?和这么一个面相稚嫩却心机深机的年轻人斗法,还真得下工夫呀!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争未必只有一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败俱伤!也许到那时候,他岑勿刚就能想起自己的好来了?
无数的念头,在唐震晖的心中浮想不已。但是他最终还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将王子君拿过来的那份文件仔细的看了起来。王子君既然将机会送到了自己的手中,自己怎么能够错失,毕竟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自己这几年的省长在外人的眼中,也就是一个被岑勿刚紧紧压制的傀儡。所谓雁过留名,自己怎么也要让人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岑勿刚差。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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