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哗啦哗啦的骰子在乌烟瘴气的昏暗房间里,被摇得十分响亮。
几十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围在一张大圆桌边,面红耳赤地叫喊着“押大”,“押小”。
一群人中,一个面色发青的干瘦中年男子,双目充血地盯着庄家手中的骰子。
庄家手起,露出骰子。
“开!小!”
顿时一片哀嚎声与一片欢呼声交织在一起,而干瘦男子正是哀嚎中的一人。
“我不信!我不信我会一直输!”
他身旁一个高个子的鼠脸汉子,搂着他的肩膀,眼神中都是算计。
“我敢说下回一定开大,陈兄这几天的手气一向很好,今天就是意外。”
陈姓干瘦男子狠狠搓了两下脸,下巴上的胡茬抖动,眼神愈发狠厉。
“对!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接着押大!”
说着,将手中所剩无几的碎银子,统统扔到了大那边。
鼠脸汉子咧着嘴笑嘻嘻地捧着他,眼神却飘向庄家摇骰子那人身上,暗中交换了一下眼色。
……
冬月二十八,宜婚嫁。
汝昌侯府接亲的队伍一大早便出发了,浩浩荡荡喜气洋洋地向着将军府而来。
林芳身着大红喜袍,赤金凤冠衬得她肌肤胜雪,妆容精致,让她向来平淡的五官变得无比生动娇艳。
林语姝进来添妆的时候,林芳就这样平静地坐在铜镜前,不悲不喜。
这位二房庶女,从前世到今世,与林语姝的瓜葛都很少,但她的命运和自己多少有些相似。
都是将军府毫无顾忌可以牺牲的女子,所嫁的也都非人。
林语姝将一支鎏金红宝石蝴蝶簪子放到她手中,到底没忍住,嘱咐了几句。
“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奔着目标一往无前,总会过得很好。”
最近一段时间,韩诩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但手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灵活。
这让本就是个纨绔少爷的他,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林芳嫁过去,只怕没有好日子,而这一切,多少和林语姝有关。
“汝昌侯府的长子常年在军中,婚事指不定要拖多久,而韩夫人偏宠幼子,所以……”
林芳双手捧着林语姝送给她的簪子,低着头的眼眸中闪过惊讶。
她没想到,林语姝会主动点拨她,想到乔姨娘嘱咐她的话,林芳抬起头,露出感激的笑容。
“多谢大姐姐,芳儿明白了,从今往后,若有任何芳儿能帮上忙的地方,大姐姐尽管吩咐。”
林芳与林语姝低声交流,没有惊动屋中任何一个忙碌的婆子丫鬟。
林语姝点点头,不管林芳的话是真心实意,还是表面功夫,能说得出来,就已经比二房其他人好上太多了。
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强。
而且林芳很聪明,两句话就能明白林语姝的意思。
汝昌侯府如今当家的是韩夫人,韩夫人偏宠幼子,林芳作为韩诩的正妻,也会得到婆母的更多偏爱。
更何况,汝昌侯府的长子常年在军中,婚事一拖再拖。
只要在有长嫂嫁入府中之前,得到韩夫人的认可,林芳就极有可能把持住汝昌侯府的中馈,成为侯府当家主母。
要知道,一个当家主母和一个次子正妻,在外人眼中的分量与地位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只要林芳够聪明机灵,不去奢求混货韩诩的情爱,只专心讨韩夫人与汝昌侯的欢心,那她便有机会从将军府庶女翻身成为侯府当家主母。
林语姝今日的话也许说得多余,以林芳和她姨娘的聪慧,只怕心中早有计较。
不过这没关系,两句话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
迎亲的队伍虽然无法和太子大婚相比,但也绵延了近一里路。
韩诩一身红装坐在马上,倒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贵气与挺拔,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捡喜钱,一边笑呵呵地跟着迎亲队伍奔跑。
看得出韩诩的大婚,哪怕娶的只是将军府的庶女,汝昌侯府依旧十分重视,所有事宜无一不妥帖。
林语姝随众来到汝昌侯府,入目一片喜庆的火红色,红色的大红灯笼,红色的喜字,红色的绸缎……
吃完席,林语姝来到院子中寻找叶宛灵。
自从姝月阁开张,林语姝一直十分忙碌,已经很久没去过庆国公府。
刚走进花园,身侧被几棵松柏遮挡的八角亭中,传来几个人的争执。
“叶小姐说起来也算是在下半个表妹,都是一家人,理应多亲近亲近。”
男子低沉的声音刚落下,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声音像是一只气急败坏的猫。
“谁是你表妹,谁和你是一家人,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庆国公府没有你这样的亲戚。”
“唉叶小姐怎么恼了,莫非是不想当在下是表哥?那在下请小姐去听戏可好?”
林语姝闻言心中一凛,眼底一片冷色,这是林江和叶宛灵。
没想到林江在这个时候就打起了叶宛灵的主意!
林语姝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亭子就看到林江正拉扯着叶宛灵的袖子,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纠缠不休。
还不等林语姝走过去,一个天蓝色的身影冲了过去,一巴掌打掉了林江攥着衣袖的手。
“林尚书的家教可真好,竟然纵其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闺阁小姐,林公子就不怕明日参林尚书的折子递到陛下眼前吗?!”
看清楚突然冲出来坏他好事的人,林江不屑的一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公子,我刚刚不过是和自家表妹说几句玩笑话而已,沈公子急什么?和沈公子平日里的行径相比,我的家教可好得绰绰有余。”
“你!”
沈沐堂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他的确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医痴。
除了医术绝佳,平日里的确到处疯玩,没有一刻让家人省心。
沈沐堂虽然是个野猴子,但世家贵公子该有的风骨还是有的。
平日里也从没在勾栏过夜,最多听听曲,对官家小姐更是敬而远之,从没有冒犯之举。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韩诩那般举止轻狂,到处沾花惹草的人。
太不自爱了,也不怕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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