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素瓦今天穿的是蓝色布衣,另一个小个子,个头不超过170厘米,体重60到62公斤,穿尖头皮鞋,两个人都爱嚼槟榔……”
童欢“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下午在如意吃饭,我见过一个人和你说的好像,就坐在斐然姐灶边上那一桌。黄衬衣,黑色裤子,对,他是穿着尖头皮鞋,黑色的,我去点菜的时候,他正好吐一大摊口水在我脚边,全是红色的,就是在嚼槟榔!我想想啊,他挺年轻的,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又矮又瘦,站起来的时候我从他身边过,平视他的下巴,他身高应该没超过170厘米,还老是色眯眯地看着衿羽,我还瞪了他好几眼。”
记录的童彦伟手一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苏睿偏凉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我们抓紧时间。”
童彦伟迅速镇定下来,把已知的情况群发给组员:“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苏睿皱着眉头又观察了他半分钟,看他写在记录本上的字迹都一丝不苟,才牵着Dirac去周围再扫一次。
他边走边回想,的确是有那么个人坐在靠近灶的地方,但是不同于爆炸案时他特意观察,而且素瓦两人错误的服饰原本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对于童欢能清晰描绘出来的人,他的记忆偏模糊,没法画像。
“和素瓦一起的这个矮个子不仅瘦,而且脚步虚浮,可能也是瘾君子,监控里如果能找到他脸部的清晰截图,让昔云和盈城拘留所里吸毒的都认一下,他们那个圈子很多是熟人。”
童彦伟写完所有信息,看童欢那头还连着线,终于安慰了一下已经心乱如麻却不敢打扰他们的小堂妹,也顺便安慰自己:“三三,昔云镇夜出的人并不多,车辆更少,等铁力排查出车型,很快就能摸到线索,你别急。”
“好,如果苏睿有时间了,你让他解释一下怎么圈定素瓦是作案者的,我心里还是慌得厉害。”因为一头雾水,所以更加乱,她知道当下该相信苏睿的判断,但苏睿这个人本身就还存着诸多疑问,她需要吃定心丸。
童彦伟露出了一个苦笑:“我也没敢问,怕耽误时间,你等等吧。”
“好。”
关键时刻,童欢倒是乖巧得很,已经勘查完毕的苏睿听着她弱弱的气声,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她小狗般可怜巴巴的样子,再看看同样心存疑惑的彦伟,从证物里翻出个装了个空烟盒的证物袋,打开递给他。
童彦伟问:“这是Y省很常见的云溪烟,你刚才让铁力特别标注这个,我就不懂。”
“你再闻闻,上头是不是有股很淡的苦香味?”
童彦伟闻了闻,他不是对味道格外敏感的吃货,并没有分辨出苏睿说的味道,不过苏睿说有就一定是有。
“这是翡国人常用的一种Thanakha树磨的粉,防晒防蚊虫,但一般是女孩子使用,所以烟应该是嫌犯从一个翡国女性身上拿的,而Dirac确定在瓷砖上取下的蓝色衣物纤维上有同一种气味。因为四季高温,翡国人一年到头都穿拖鞋,41码脚印前掌有拖痕,后跟有几处重印,是踩着普通鞋的后跟当拖鞋穿留下的。地上的槟榔渍也有两种,一种是现买的袋装槟榔,还有一种却是用蒌叶包的槟榔果。邓涛说Y省这边虽然有一部分少数民族有同样吃法,但只有翡国人喜欢在蒌叶里再加上牡蛎粉及各种香料,就是这几摊混了橘色的唾液。”
苏睿用手电照了照地上几摊口水,像是要印证他的说法,Dirac干脆地“汪”了一声。
从翡国来,还有女性同伴,根据步伐推断出来的腿长、鞋印深浅判断出的体重也和素瓦相符,当然要把他列为头号怀疑对象。
听罢,彦伟心里踏实一点了,能在三个小时内确定作案人员,会让救援推进顺利很多。
“童欢,我让童彦伟去学校接你,你陪林斐然都过来吧,还有些事我要当面问她。”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苏睿身后响起,“我和斐然姐实在待不住,已经自己过来了。”
苏睿回头,看到坐在古老师和校长单车后座上的两人,童欢按掉手机跳下车,却躲在张春山身后,左脚踢着自己的右脚跟,不敢看堂兄和苏睿的眼睛。
“我想我背了那么多资料,也许有用。还有下午见过那个矮个子,我可以指认啊。”
彦伟狠狠冲她头顶拍去:“过来可以,但得等我们去接,安全第一!”
“古老师今天值夜,听说衿羽失踪的事,就和校长说了,他俩看我们坐立难安,干脆送我们过来的。”
面相憨实的张校长搓着手:“我们也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彦伟把能告诉他人的信息简单和校长他们说了一下。苏睿缓缓走到了一直静静站在五米开外的林斐然跟前,他没开口,还算和气地看着她。
夜风越来越凉,镇上的人对于三不五时的出警已经习以为常,窗帘背后也许躲着窥探的眼睛,街头却是空荡荡的。三四层的小白楼大多是后建的,家家户户爱在门口挂两个大红灯笼,泥地里积着深深浅浅的死水,映着暗红惨淡的灯光,影影绰绰,四处都像有飘荡的游魂,一团团,张牙舞爪地往人头顶上压下来。
林斐然局促地转着手腕上那个雕刻粗朴的银手镯,头越垂越低:“小童老师说过,你是顶聪明的人,你猜得到人是冲我们来的,那个姑娘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苏睿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催眠,配着他那张有意温和的脸,让人很有倾诉的冲动,林斐然的脸上写满了挣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是怕自己担心则乱,所以干脆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已经心急如焚的童欢在后面直跳脚:“怎么能不知道呢!斐然姐,咱不说衿羽,乐平是你女儿啊!这个时候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能帮你,尤其是苏睿!”
苏睿习惯了她怼天怼地怼自己,忽然听她带着褒奖意味、充满信任地念着自己的名字,心头有点痒痒怪怪的感觉,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很陌生,却不排斥。
“就因为是我女儿,我才相信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她!”林斐然苦笑着靠在了墙上,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尽了一般,“你们有你们的道,他有他的路子,我不懂,只能不乱动,我不能误他的事。”
苏睿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童彦伟拿着册子过来做笔录,他就退开一步站到了童欢旁边,看她焦虑得快要把自己手指头给拧下来,却又唯恐耽误了大家的正事,乖乖地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就冲Dirac比了个手势。
高大的Dirac立刻在童欢另一侧坐好了,它一身长毛在夜风里恣意地飞舞着,却和苏睿一左一右恰好替童欢挡住了四面来风。
“谢谢。”
童欢低落地靠着Dirac温暖的身体,吸了吸鼻子。
苏睿很不习惯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他自我安慰,反正也在等进一步的消息,不如大发慈悲,宽一下她的心吧:“地上的痕迹很清楚,黄衬衫的一直在巷口放风、绕圈,抽了十来根烟,嚼了半包槟榔,他们在楼下蹲守了两个小时以上。在看到林乐平下楼以后,他反而躲进了巷子,素瓦出来将人掳走,林乐平有短暂抵抗,于衿羽可能恰好碰上了,试图阻止素瓦,黄衬衫把昏迷的林乐平先掳上了车,然后过来帮忙把于衿羽迷倒,带进了巷子。”
苏睿用手电照了照巷子中部一堆凌乱交杂的脚印,还有砖墙上蹭上的白灰印、脚印:“于衿羽出现是意外,他们在躲进暗处后有过短暂争执,然后素瓦坚持把人抱上了车。”
童欢顺着他手电的指引,看到黄衬衣后面那串明显变深了的脚印:“抱?”
见她已经能准确抓到自己话里的重点,苏睿唇角露出了很轻微的笑意:“对,她是被抱上车的,争执完后没有拖行痕迹,假如扛在一侧肩膀,脚印不会这么均匀,而且脚印重心往下而不是前倾,对方是还算客气地把她‘抱’上了车,应该暂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图。”
童欢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忽然又提得更高:“那他一定是看上衿羽了呀!万一,这万一……”
“所以我们要快,短时间内他们还不会动她。”
“哪儿看出来的?”
苏睿很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到底还是在她小猫小狗般的眼神里继续说了下去:“素瓦抽的云溪烟我上网查了一下,要50元一包,黄衬衣抽的是20元一包的……”
童欢才张口,苏睿手一抬,直接制止了她发问:“咬烟头的方式不一样。”
“哦。”
“等了两个小时,素瓦没有递一根烟给黄衬衣,而且争执完后,抱人的体力活也是黄衬衣干的,所以两个人里素瓦更有发言权,也是他看上了于衿羽,毕竟她确实很漂亮。但是黄衬衣和他能争几句,两人地位不是太悬殊,更可能是代表不同的利益方,而黄衬衣全程监视,在林乐平下楼后却不敢动手,证明他胆小,还怕陶金。越是这样,黄衬衣一定会等回到自己地盘,彻底安全后才会允许已经被通缉的素瓦动手,所以我们要快。”
“那就快呀!你赶紧把他们逃去哪里了找出来,我们去救衿羽。”
童欢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摇了起来,苏睿想甩没甩开,低头才要训人,却看到她小小的个子几乎快嵌在了自己怀里,仰着头,满脸的焦急,却又满眼的信任,呵斥的话就哽住了。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她把自己的衣袖全捏皱了,才叹了口气:“童欢,我不是算命的,我算不出他们去哪里了。”
“那怎么办?”
“等车型比对、监控排查,不然你以为我站在这里吹冷风是在等什么?”
他倦懒地站在那里,斜斜地瞟了她一眼,过分漂亮的脸上有点嫌弃,又有点暗潮涌动。
“陪我呀。”
不经大脑的话从习惯性回怼的童欢口里冒出来,两人都僵住了,直到Dirac不适应忽然安静的气氛,用湿湿的鼻头碰了碰童欢垂下的另一只手,她才猛地弹开了。
然后有一股热辣辣的气从她脚底板一路冲到头顶,童欢整个脸都开始发烫,苏睿看着她慢慢红透了的耳垂,自己的耳根子好像也有点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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