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欢打开车门就想往外冲,被苏睿长手一把拽住衣领。
“你要做什么?”
“小伊说过,如果她推开窗户,代表有危险,我最好马上去见她。”
“她说的是马上‘想办法’去见她。”
苏睿清楚地记得童欢的复述,当然,以童欢的记忆力,她自己更不会忘记。
“想办法……要什么办法?我是陆总的妹妹,上门找小伊,顺便确认上次王总说要资助我们学校学生的事。”
童欢用力一扯,挣脱了苏睿的手,灵活地蹿了出去,她算好等苏睿从驾驶座那边下来,以她跑步的速度起码已经隔了几十米远。就算男女速度有差异,但坚持锻炼的自己未必跑不过四体不勤的苏睿,万万没料到苏睿压根儿没有下车,直接发动车子追了上来。
“上车!”
童欢钻进道旁的灌木矮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你不会准我马上去,可是衿羽在等我救命。”
“王德正知道警方查上门,也可能已经知道你和于衿羽、林乐平的关系,你不能贸然去他家。”
“那你还带我来王家。”
“来是为了接收信息,不是莽撞行动,童欢,我会帮你把于衿羽救出来,你相信我!”
苏睿踩着刹车配合她的速度缓慢徐行,再次冲她伸出了手,可是童欢嘴巴一扁,露出可怜又纠结的神情:“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苏睿这才想起早晨她看过口供后不难猜测的联想,既气得想剖开她脑袋把里头的水倒出来,又被她一本正经的愁苦逗得想笑,一时间表情失控,在童欢看来更是怪异莫测,越是俊美的五官越平添几分诡秘。
见自己什么都没做,对面的人已经紧张到瞳孔收缩,苏睿无语地压低手掌,做出少安毋躁的手势,另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拨通了陆翊坤的电话。
“对,我们在王家,王伊纹给出了情况危急的信号,”他停顿了一会儿,听完那头说了什么后,点点头,“好,等你。”
童欢狐疑地听着手机那端模糊的声音,没法确定是不是陆翊坤,苏睿发现自己更受用她过去信任满满的大眼睛,现在只要一瞧见她支起耳朵努力辨认的样子,仿佛惊弓之鸟,心头的火就噌噌往上蹿,明明可以按了免提外放打消她疑虑,偏偏直接挂了电话。
“陆翊坤陪你去。”
“要多久?”
“他一接到人要不出来的消息,已经立刻往这边赶了,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二十分钟,”童欢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小林子里急得团团转,“我怎么知道现在是不是分秒必争的紧要关头。”
“那也只能等,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再折人进去。陆翊坤和王德正有往来,身手也足够保一个人全身而退,只要,”苏睿目光一凛,“只要不动枪。”
童欢黝黑的眸子也跟着缩紧,在日光下活脱脱一双受惊的猫眼,苏睿拿出了对Dirac都没有过的轻缓语气,像诱哄猫仔一般,缓缓地招着手:“你先上车,王家前后左右全是摄像头,别惊动了他们,一会儿连王伊纹都见不上。”
童欢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只略加思索,就抱着满腹疑窦飞快地跳出了灌木丛,钻进了车里,恰好手机里收到了陆翊坤的微信,他用一贯令人踏实的声音安抚着童欢。
“三三,别急,我马上就到,你们等我来再行动,你放心,我找的人虽然没救出于衿羽,但是他保证今天出不了事。”
有了陆翊坤的担保,童欢快要炸裂的情绪稳定下来,对上苏睿斜挑的眉眼里明明白白的嘲讽,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睿一定已经猜到她的怀疑,而除了只相识一个月的她,认识苏睿多年的彦伟和陆翊坤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是好人……
“苏睿,你和木也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忽然看向苏睿,圆圆的大眼纤尘不染,清透无瑕。
苏睿没料到她直接问出了口,两人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知道童欢虽然不喜欢藏着掖着的人,但剖开大大咧咧的表象,她的言行举止其实非常有分寸,聪明地控制在了安全合理或者别人能够忍受的边缘。
所以她能直接问出口,就代表她心底是不愿相信的。
这个认知取悦了苏睿,以至于被她猜忌的郁闷都在心口炸成了烟花,带着瞬间膨胀爆发的喜悦,一路从心底爬上了他的嘴角。
童欢看着他含霜的面孔忽然间冰雪消融,笑出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春意漫漫,视觉轰炸的同时,一口气吊在喉间要吐出老血来。
“我很认真在问你话,你笑什么春!”
苏睿完全不介意她恶劣的用词,反而笑得更开了。
他记得自己振振有词地教训过童欢,不要依赖感觉来妄下判断,而要凭借实际证据和建立在逻辑上的推断。现在她内心的直觉压过了她曾在他房间看到的诸多疑点,还有具有指向性的口供,他却如此开心,完全不介意自己向来理性的心绪轻易被摆布。
而面前这个粗线条的家伙应该没发现,掩盖在她自己焦虑之下,同样被撩拨得蠢蠢欲动的心吧?
剥茧抽丝、寻踪觅源的苏大教授迅速确认不是自己单方面动心,满意地望向远处,王伊纹窗边那一点隐约的雪白纱影仿佛她生命里一点无瑕的光,他颇为感慨地吐出中学演舞台剧时曾嗤之以鼻的一句话。
“A murderous guilt shows not itself more soon than love that would seem hid:love's night is noon.(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的黑夜有中午的阳光。)”
英语堪堪过了四级,听他一口纯正伦敦腔跟鸟语似的童三三只从鼻腔哼出口粗气以示不满,虽然靠仅有的一点能力捕捉到了类似love的单词,也完全没料到自己刚刚被眼前的帅哥借莎士比亚告了白。
“哎!中文,中文好吗?问你话呢,你和木也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他故意先说半截,喘口大气,看到她像受惊的猫咪一样身子一弓,按住门把手就要往外逃,才慢悠悠地把后半句丢出来,“追查和被追查的关系。”
童欢已经高度紧张到脑补了一百种被封口的方法,听他说完瞬间像只被戳破了口的气球,晃两下软倒在副驾驶座上:“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
苏睿难得不介意她骂人,还笑得很欠扁:“不会,但没这么好玩。”
“哪里好玩!哪里好玩了!我真是@#¥%&*……”
童欢被激得差点没跳起来撞上车顶,一大串脏话裹在喉间自动消音完,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拧着手指担忧着自家小羽毛。
苏睿自己也没想到,三十出头了喜欢上个丫头,会生出玩猫逗狗养宠物般的乐趣,还颇乐在其中。可惜眼下有童欢至亲的好友卷进案里,他不好肆意勾搭,免得摸到这家伙的逆鳞弄巧成拙,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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