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宋言汐后退半步,态度疏离道:“林将军。”
她垂眸盯着地面碎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给他,怕瞧了恶心。
林庭风将她下意识退避的反应看在眼里,胸腔中的妒火越烧越旺。
好个宋言汐,同别的男人就是有说有笑,见到他就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
知道的,清楚他们二人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的杀父仇人!
尤其是一想到,宋言汐对并不熟悉的昌九尚且和颜悦色,甚至主动为他处理伤口,林庭风仅有的一丝理智也被愤怒燃烧殆尽。
他耳边只剩下一个声音。
“证明给她看,你比任何男人都强。”
林庭风阴沉着脸,伸手一把抓住宋言汐的手腕,怒声道:“看着我!”
“有病?”宋言汐吃痛皱眉,看向他的眼底满是嫌恶,“有病去找庄诗涵,别在这里像一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被骂疯狗,林庭风非但没生气,脸上反而还多了笑意。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嘴角笑容越来越大,活脱脱像个疯子。
宋言汐咒骂了一句,见挣扎不开,另一只手便要去开身上背着的药箱。
今天不扎得他哭爹喊娘,她这鬼手十八针便是白学了!
林庭风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在药箱即将打开之际,伸手快速按了上去。
药箱被合上的声音,与响亮的巴掌声完美重叠。
宋言汐活动了一下手腕,歉意一笑,“真是对不住,顺手了,林将军的脸不疼吧?”
那一脸灿烂的笑,就差把我是故意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林庭风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嘴角,似笑非笑道:“夫人言重了,夫妻之间打闹乃是情趣。”
听他嘴里说出夫妻这两个字,宋言汐差点没被恶心的当场吐出来。
他竟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若非他机关算计,设计了一出英雄救美又沿途装出对她百般呵护的模样骗取了她的一片真心,像是林家那种破落户,就连登侯府门的资格都没有。
外祖父怕她下嫁后跟着林庭风受委屈,不惜出钱出力豁出老脸为他四处奔走,这才有了他之后的扶摇直上直至如今三品大将军。
便是养条狗,有人如此为它费心费力,它也绝对会感恩戴德,断然做不出反咬一口这种忘恩负义之事。
林庭风这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回忆起言家被灭门那日血流成河的惨状,宋言汐眼眶猩红,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要杀了他!
林庭风被宋言汐眼底的的恨意惊到,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宋言汐趁他不备,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带着恨意的巴掌力道十足,林庭风被打得偏过脸去,耳边也跟着一阵嗡嗡作响。
没等他回神,宋言汐直接屈膝朝着他双腿之间狠狠一顶。
林庭风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闷哼一声一手捂住胯下跪在了地上。
宋言汐趁机挣脱他的桎梏,满眼嫌恶道:“林将军既然马上就要和诗涵郡主结成好事,便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她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扔下这话,她转身便走,披风的一角却被人猛地扯住。
宋言汐头也没回,单手解开披风上的系带,大步离开。
“宋言汐……”林庭风脸色青紫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披风,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而他的面前,早已没了宋言汐的身影。
她竟是……如此恨他。
*
宋言汐一进马车,便察觉到了不对。
若是马车里一直燃着火盆,车厢内绝不可能只有这点热气。
她借着添柴的动作,指腹不经意掠过墨锦川的衣摆,凉的。
“锦王殿下既然醒着,不若陪我喝杯茶。”宋言汐拨弄着树枝,幽幽开口。
话音落地,闭着眼睛假寐的男人掀开眼皮,歉意一笑道:“本王并非有意偷听。”
宋言汐一边往里添柴,一边漫不经心般问:“方才是不是吓到王爷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会做出如此不合规矩的行为。
可那种情况下,她没得选。
林庭风就是个疯子,庄诗涵更疯。
要是再跟他纠缠下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墨锦川被她带着歉意的话逗笑,忍不住问:“本王看起来很胆小?”
宋言汐一怔,答不上话。
她也真是糊涂了,锦王殿下十六岁时便敢阵前杀敌,又怎会被区区小事吓到。
只是怕脏了他的眼……
看她冷得脸色有些发白,墨锦川快速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叮嘱道:“当心烫。”
宋言汐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才发现杯壁只是微烫,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
她暗暗感叹墨锦川心细如发,接连喝了两杯热茶,又裹了一层毯子这才觉得周身暖了过来。
想着这一趟带的衣物本就不多,今日还折了一件披风,宋言汐不免生气。
她有些后悔道:“早知道就该再给他一脚,把衣服拿回来。”
话刚出口,她柳眉微蹙,倒映着火光的眼底多了嫌恶。
宋言汐虽没说话,可墨锦川已然明白了什么她的意思。
她嫌林庭风碰过的东西,脏。
墨锦川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注意到宋言汐狐疑的目光,轻咳一声道:“本王有一事好奇,不知姑娘可愿解惑。”
宋言汐轻笑,“王爷先说说看。”
她说着,脖子往毯子里缩了缩,几乎半张脸都藏在里头,只留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如果放在之前,宋言汐定然会觉得这么做太失礼,甚至会在墨锦川递给她毯子时严词拒绝,表示自己不冷。
可这几日一路走来,两人吃住都在一个马车里,虽是换衣洗漱之类都有避开对方,却也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若是日日端着,不仅她自己累,也会连累的锦王殿下不敢放松。
至于名誉……
早在宋言汐决定要随军出征时,便将那些所谓虚名,尽数抛在了脑后。
若是到了最后,墨锦川仍对她无意,两人便只做同盟就好,她绝不贪心。
她重来一次,本就是为保全身边亲人而活,便是将来名声传扬出去不能二嫁,左右母亲和外祖父也不能将她赶出家门。
总归饿不死就是了。
看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好似一只冬眠的小松鼠一般的宋言汐,墨锦川轻笑一声,问:“你是如何发现,那个叫昌九的孩子是军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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