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河横贯东西,虽不经红沙城边过,却也不远,马车不过半日路程。”墨锦川用手指在地形图上画出河道走向。
他掀眸看向宋言汐,嗓音冷了几分,“梁国来人若想绕过边城直达红沙城,只能走水路。
当年夺回边城后,为防止有梁军顺水而下为祸沿河村镇的百姓,本王特意修书回京与父皇商议后,重新制定了布防策略。”
“王爷说的可是轮流抽签之法?”
墨锦川点头,补充道:“负责抽签的官员共四人,拟定好名单后,交由守城之将蒙眼抽出一张,再将刻着人名的竹牌放在箱子中打乱,按照先后抓出木牌的顺序分别驻守城内城外闸口。”
如此交错穿插,便是有人想要收买守军,也无法提前得知当天轮值的具体人选。
宋言汐此前只觉得墨锦川细心,却不曾想,他竟心思细腻到如斯地步。
难怪他即便人远在京城,北境仍到处是他的传闻。
只是高喊了一声他的名号而已,便吓得那梁国人连滚带爬的逃走。
幸好,他并非站在与她敌对的一方。
若是跟他对上,她还真没把握能有胜算。
见宋言汐沉默不语,墨锦川眉头微拧,“你是怀疑那些梁国人是沿河而下?”
宋言汐抿了抿唇,不答反问:“人心易变,王爷如何能确定,边城仍是两年前的模样?”
不等墨锦川开口回答,她又问:“如今边城守将是何人?”
“徐啸徐将军。”
“可是青州徐氏?”
宋言汐莫名觉得这两个字格外耳熟,一时间却没想起来在何处听过。
墨锦川解释道:“徐啸将军虽出自徐氏,却在早年与本家断绝一切关系,已经近二十年不曾回京。”
听他这么一提醒,宋言汐脱口道:“我曾听外祖母提过,这位徐啸将军是我大舅舅的义兄,两人是生死之交。”
“言老夫人竟连这个也同你说了?”墨锦川很是诧异。
听出他语气不对,宋言汐柳眉微蹙,“王爷可是还知道什么?”
“不曾。”墨锦川敛了神色,淡淡道:“本王只以为言老夫人不愿面对丧子之痛,未曾同家中小辈提起过两位将军的事迹。”
想起战死疆场的两位舅舅,宋言汐眼底多了痛意,强扯出一抹笑道:“两位舅舅都是我大安的英雄,外祖母以他们为骄傲,常作为榜样,教导家中小一辈的孩子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话还有剩下半段,她即便不说,墨锦川叶心知肚明。
正是有了言长风兄弟二人的相继战死,言老夫人悲伤之下一夜白头,言老爷子才松口他父皇将第三子调回京的要求。
两人即是君臣,又是兄弟,他如何也不能看着言家绝后。
对于徐啸的为人,宋言汐知道的并不多,可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不断的提醒着她。
能让大舅舅放心交托性命的人,她可以信任。
可那些人如果不是沿河而下,又是如何避开边城的盘查,到红沙城又意欲何为?
此次边境异动,和那些行为异常的梁国人,到底有何干系?
林庭风又是如何,恰好赶在消息传回京中的前一天,当众向华阳长公主请辞?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冒出来,宋言汐越往下深想,越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你先看看这个。”墨锦川递过来一张信纸。
宋言汐对着烛光查看,皱着眉头看完上头所写的内容,咬了咬牙骂道:“简直是无耻!”
“明明是三百将士的功劳,他竟敢独自昧下,就不怕一朝事发因欺君之罪落得满门抄斩!”
墨锦川眼神冰冷,“随他前去之人,无一人生还,军中亦查不到任何记载。”
“那这三百将士呢?”
“军中铁律如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者,是为逃兵。”
“他怎么敢!”宋言汐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胸口憋闷的厉害。
将士们为国捐躯,乃是大安的勇士,本该得到属于他们的荣誉和封赏,朝廷也会拨一笔可观的抚恤金送到家眷的手上。
可林庭风却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们的功劳尽数抹去,甚至给他们扣上了逃兵的骂名。
身为军中将领,他难道不知每个逃兵的姓名都会被送回籍地张贴在县衙门前,家中老少蒙羞抬不起头不说,所生的孩子也无缘科举。
他不会不知,他只是并不在乎。
刀不落在自己的身上,如何会觉得疼?
宋言汐紧攥双拳,迫不及待地问:“王爷手中可有其他证据?”
话刚出口,那双眼睛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
她自嘲地笑笑,轻声道:“是我糊涂了,如此性命攸关之事,我若是林庭风,也定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等着别人去寻。”
墨锦川并未劝她,只正色道:“本王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宋言汐起身,后退两步,恭恭敬敬朝着他行了一礼。
“臣女在此,代三百将士的英魂谢过王爷。”
*
翌日,宋言汐睁开眼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
回想起昨晚在墨锦川房中隐约闻到的香味,她懊恼地拍了拍头,暗道自己现在警惕心越来越差了。
忘川梦的味道如此独特,香味再浅,也不是她忽视的理由。
若是让师父知道,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笑话她,然后在笑完之后再特意叮嘱她一句,让她日后出门切莫提及是他徒弟一事。
宋言汐匆忙洗了把脸,打开门才发现昌九就等在门口。
见她醒了,昌九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嘿嘿一笑道:“公子果真厉害,算得真准!”
“算什么?”
“没什么!”
昌九忙摇头,问:“姑娘饿不饿?楼下有刚做好的鸡汤面,赶紧趁热吃两口咱们好上路。”
宋言汐脚步微顿,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我醒的正是时候。”
“可不是嘛,在我们村里,这叫做有口福!”
昌九说着突然往她旁边凑了凑,小声问:“姑娘昨晚没被吓到吧?”
宋言汐挑眉,不答反问:“你被吓到了?”
“没有!”昌九矢口否认,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宋言汐唇角扬起一抹笑,“你年纪还小,被吓到没什么好丢人的,你暗大哥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昌九顿时急了,脱口道:“暗大哥胆子才不小呢,昨晚他在房顶上咻咻咻的飞,可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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