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先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一众人声中丝毫不起眼。
可当他的声音响起后,其他人却纷纷闭上了嘴,赶紧让开一条路。
没人肯上去扶刘老汉,只用看热闹的眼神,看着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朝前走。
暗一刚动作,就听有人喊道:“官爷,你别管这老东西,他的宝贝金孙都不管他的死活。”
话音落地,顿时一阵哄笑。
暗一眼神凌厉似刀子,只一眼扫过去便让那人闭了嘴。
其他人见状,也都悻悻闭上嘴不敢吭声。
暗一快步走上前,扶住刘老汉道:“老人家不必害怕,姑娘等会儿问什么您答什么就是。”
刘老汉眼含热泪连连道了几声好,可当他走到宋言汐面前,扔了拐杖便要跪下。
暗一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刘老汉颤巍巍问:“能不能让我见见狗蛋?”
闻言,暗一骤然沉了脸。
原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竟是他的孙子。
如此娇惯,将来必成大患。
待刘老汉站稳,暗一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扶着他手。
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宋言汐开口道:“先坐下说话。”
刘老汉犹豫了一瞬,还是坐下了。
他见过这姑娘处置泼皮的手段,自己越是胡搅蛮缠,怕是越没用。
到时把人惹急了,他就更见不到自己的孙子了。
宋言汐执笔写下刘老汉的名字,问:“你是何时开始行乞的?”
“大概半年前,乡里遭了灾,家里的人全死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带着狗蛋来城里讨口饭吃。”
将他所说一一记录,宋言汐又问了他的籍贯,这一路有没有吃过什么药之类的。
刘老汉一心想着见到孙子,每一个问题都很配合,回答的格外认真。
直到宋言汐问他,近期都吃过什么时,他顿时愣住不知道如何作答。
身后排队的人笑道:“神医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咱们都穷到来要饭了,还能吃啥?”
“泔水桶里的剩饭呗,没有剩饭的时候野菜也行,俺实在饿的时候还啃过树皮。”
有人还以为宋言汐这么问,是故意想羞辱他们,忍不住讥讽道:“运气好的,还能抢到一口你们吃剩下的,运气好不好的连口剩饭都没有,哪一年不饿死几个。”
这话一出口,连同刘老汉在内的乞丐纷纷红了眼眶。
但凡有那么一点办法,谁想丢下尊严满大街的去讨饭?
刘老汉抹了把眼泪,道:“神医别嫌大家伙说的难听,他们说的都是实话,一天有时候能吃上一顿都算好的。
像我们几个上了年纪的,腿脚慢,抢不过年轻人,有时候三两天还不一定能吃上一口。”
宋言汐道了声抱歉,问:“老人家可方便同我描述一下,你们平时有吃哪种野菜充饥吗?”
她来的路上听墨锦川简单提过边城的饮食风俗,此地并没有同京中以药入膳食作为食补的习惯。
所以他们的体质强于他人,问题或许出在他们平日里吃的野菜上。
许多中药的药效未被发掘之前,哪个不是被人当作杂草?
“你这大夫怎么回事,我们吃什么关治病什么时?咋的,吃野菜还犯法啊!”
说话那人异常愤怒,说着甚至还想要冲上前找人比划比划。
同行的人赶忙按住他,替他解释道:“他的眼睛就是去年吃野菜吃坏了,现在一到晚上就是瞪眼瞎。”
宋言汐:“此乃夜盲症,与野菜有何干系?”
“夜盲?什么夜盲?”
那人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激动道:“神医,我的眼睛是不是还能治?”
暗一抬手挡住他,冷冷道:“后头排着去!”
那人不肯走,坚持问:“神医,到底能不能治?”
宋言汐头也不抬道:“此症不难,城中随便寻一大夫便可根治,不是什么大病。”
话落,她想到他拖这么久是因没钱看病,补充道:“等会儿我顺便给你瞧瞧。”
那人赶紧跪了下来,磕了两个头道:“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宋言汐正欲解释,就见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高喊神医。
甚至不等她问,就有人冲过来道:“我知道都有什么野菜,我这就去挖过来给神医!”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附和,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很快说出一堆宋言汐此前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暗一拦住了趁机想往前挤的乞丐,转头对宋言汐道:“姑娘只管记下名字,稍后我寻两个本地的兄弟去挖回来。”
宋言汐应了一声,抬头才发现刘老汉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在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要离开时,宋言汐看向暗一,淡声道:“带老人家去见他孙子。”
*
回春堂。
庄诗涵正在为人施针,余光瞥见奚临的身影,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这手法,倒真有几分神医谷的影子。”奚临啧啧两声,点评道。
庄诗涵冷哼一声,手下银针快速扎入一个穴位,语带不耐道:“若无事赶紧走,别逼我赶人。”
“你认识我?”
“穿的一身骚包白,腰上挂着一只竹笛,如此招摇还怕人认不出你?”
奚临挑眉,似笑非笑问:“神医谷什么时候改了规矩,谷中弟子不是不让在外抛头露面?”
深知他和墨锦川的关系,庄诗涵模棱两可道:“我并未回过师门,并不知道那许多的规矩。
你们不用拿那些规矩约束我,我也不吃那一套。”
“这倒是奇了,你师承何人?”
“我师父是什么人,有必要告诉你?”
想到那么好的试药人选,尽数被宋言汐抢去,庄诗涵就一肚子气。
治病救人虽宁心静气,施针尤为。
她心乱了,手下的针自然更乱。
奚临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抽出腰间竹笛虚虚指了指其中一个穴位,问:“偏了吧?”
庄诗涵烦躁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躺着的病人被她暴躁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而庄诗涵正好在此刻落针,入针的位置足足偏了一指。
病人顿时疼得尖叫一声。
奚临登时变了脸色,走上前一把推开庄诗涵,厉色道:“我看你当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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