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后宅。
李睿寝房旁边,有一处架高的小木屋。
屋顶和侧方各伸出一根铜管,与小厨房里的锅炉相连。这边烧上水,水雾顺着管道输送到彼端,身处其中,既能取暖,又能舒缓疲劳。
李睿怕冷,冬日在里面一待就是小半个时辰,如今才刚入秋,蒸房就再次启用了。
小厨房的奴仆抱着几根木头,一股脑儿塞进灶台,管事的一巴掌呼向他后脑勺。
“蠢东西!再把火给我弄灭了,滚去添水!老许,你来看灶台!”
“哎,来了来了!”
门外又送来几捆柴火,管事的指挥两个杂役放到墙边,让他们再多弄些来。
小木屋雾气缭绕,犹如人间仙境,但对于元稚来说,这里就是她的坟场。
方才仆妇们将她抬到这,解了绑,拿走箱子,锁上了门。
起初元稚以为吴王只是想困住她,直到水汽出来,她恍然大悟,李睿是想活活蒸了她!
她用力拍门呼救,却不见有人过来,雾气越积越多,她脱下罗裙,堵住墙壁上的出气口。刚坐下喘口气,却发现头顶还有一个。
她跳着试了几次,由于身量不够,跟孔洞始终差半臂距离。身边没有用来垫脚的东西,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前院。
萧纵没功夫跟管家耗下去,直接冲进婚房,让吴王派人寻找。
李睿面对一众宾客,敷衍不过去,只好将底下人召集到前院,命他们务必找到萧夫人。
萧纵扫过人群,没看到褚兰因说的几个仆妇,不知她们是换装了,还是被吴王藏了起来。
人群散开,他带着两个家丁,一个水塘一个水塘地找。贵妇贵女们也加入进来,帮忙找人。
一群人把前院和婚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元稚,吴王假惺惺地说,可能萧夫人已经回家了,让他回家看看。
萧纵不信他的鬼话,提出去后宅寻找。吴王百般阻挠,说后院都是女眷,要找也只能他的侍女或者贵妇们去找。
萧纵没理会他,自顾自去寻。
转了好几处,也没发现元稚的身影,扭头时,突然看到前方院子里升起滚滚浓烟。
他拽住一个下人,问:“那是什么地方?”
“是殿下的院子。”
饭点已过,李睿住的地方却在架火做饭,着实反常。萧纵像是受到某种指引,加快脚步,进了李睿的院子。
仆从们见萧纵过来,纷纷行礼,他越过几人,眼睛紧紧盯着木屋。管事的看出他的意图,走过来说,吴王爱干净,若是知道有人先他进了木屋,定会生气!
萧纵听到这个说法,更加确信元稚就在里面,不顾管事的劝阻,径直走向木屋……
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元稚挪到门边,试图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然而门缝太过细窄,这点空气对她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里衣被水雾浸湿,颜色接近透明,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
她解开肚兜绕在脖颈上的系带,好让自己舒服些。虽然有些狼狈,但她都要死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等死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此刻她已无力大喊,吸一口气,仿佛都像快要溺毙在水中。
偏偏这水还是煮开的,热的要命,元稚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熟透了。她拔下簪子,刺向颈侧,打算给自己一个痛快。
砰——
门在此时被人暴力踹开,门板撞上墙壁,震得木屋都在摇晃。
萧纵甩着袖子驱赶潮涌而出的热气,四下搜寻,声音紧绷:“元稚!你在哪?”
金簪“叮”的一声落地,萧纵闻声回头,看到靠在门边奄奄一息的元稚。
“夫君……”
萧纵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别怕,我来了。”
他抱起她冲了出去,小厨房的奴仆们跑过来要跟他解释,他厉声呵斥:“谁敢上前,格杀勿论!”
他将元稚移到四处通风的廊下,以袖当扇,不停给她扇风降温。
褚兰因和窦昭带着豹韬卫赶来,身后跟着吴王、元莹和一众宾客。
天光黯淡,侍女们给众位贵人提灯照明。吴王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女给指挥使送灯。
侍女战战兢兢地往廊下走,窦昭拔刀相向,“大人未下令,谁敢近前!”
李睿黑脸,“你给我看清楚,这里是吴王府,不是豹韬卫!皇子府邸,岂容尔等撒野!”
元稚气若游丝,萧纵将随身带着的保命丹给她服下,踏过栏杆,来到吴王跟前。
“我夫人来王府赴宴,险些命丧当场,这就是吴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宾客们伸长脖子望向走廊,想看看萧夫人到底遭遇了什么,然而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管事的跪在地上,泣涕涟涟:“殿下,您前阵子中了媚药,体内余毒未清,太医说了,您每日得蒸上一会儿。”
“小的们想先将木屋烧热了,再去请您过来,谁知道萧夫人会在里面。我等实属无心之失,请殿下、萧大人恕罪!”
管事的明白,这时候,一定得澄清殿下和此事的关系。只要殿下没事,他们就没事。
褚兰因喝道:“刁奴,睁着眼睛说瞎话!木屋距离厨房这么近,表嫂呼救,你们怎么可能听不见?”
管事委屈地说:“厨房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我们耳朵得多灵敏,才能听到隔壁的声音?他们几个在外面拾掇柴火,也没听见声儿,可见萧夫人不是一直在求救。”
“再说了,这里是殿下的院子,不管萧夫人是因为贪玩,还是别的什么,她私自闯进来,出了事,就该自己负责!”
褚兰因气得七窍生烟,“你胡说,表嫂知道分寸,未经主人允许,她绝不会跑到后宅来!”
管事一脸不屑,“萧夫人就在那,她不是自己来的,谁还能逼着她来不成?”
褚兰因道:“宴席结束,侧妃派人来请表嫂,很多人都看到了。在那之后,表嫂就没回来。”
她面向众位女眷,“大家还记得吗?我们去闹洞房时,看到几个仆妇抬了一个大箱子出来,那个箱子的大小,可是能藏下一个人的。我怀疑表嫂就是被她们放进箱子里,带来了木屋!”
褚兰因说的场景,女眷们确实都看到了,现在一琢磨,好像真有点不对劲。
吴王府这么大,还能放不下元莹的陪嫁?
元莹走出来辩白:“褚小姐言辞凿凿,认定我就是凶手,敢问,你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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