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看不大清,骡车走进,众人才看清人脸,不过头车上的男子是谁?还有旁边那个眼泡肿、额头红、脖子青紫的丑丫头又是谁?
“阿奶!”桑宁跳下车,一瘸一拐直奔人群中央的冯老太。
冯老太被这粗噶鸭子声唤懵了?这谁啊?她的……甜丫?
“我是甜丫啊!”桑宁又喊一声儿,想起自己这幅尊荣,觉着还是先自报家门吧,老太太那迷茫的眼神,一准没认出自己来。
“哎呀呀,还真是甜丫!”老太太眼睛一亮,也不撒泼了,腿儿一瞪就爬起来,小跑着直奔桑宁,激动的招手大喊,“是奶的甜丫回来了?就你一个人?你娘呢?
这是怎地了?一身伤的?脖子谁掐的?!”
凑近了,老太太看清孙女的惨样,惊呼一声,心疼的上下检查,摸摸脑门,摸摸肿眼泡,又抖着手摸摸青紫交加的肿脖子,刚刚骂架都没红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哪个鳖孙打的?你告诉奶,奶拿烧火棍戳死他!”冯老太又气又惊,扯住桑宁的胳膊就往外走。
还管什么卖不卖地?谁敢欺负她家娃她就戳死谁!
“阿奶,这事儿以后再说。”桑宁顿步,拉住老太太不让人动。
借着姿势遮挡,凑近老太太耳边,用气音嘀咕:“阿奶,我不傻了,你待会儿听我安排就行。
咱们这地儿要乱,待不下去了,地卖就卖了,还能挣些银子!”
一连串的话,信息量太大,老太太哆嗦这嘴唇瞅桑宁,不知道说啥,桑宁冲她眨巴一下眼睛,让她看她表现。
“这甜丫怎么看着不傻了?”
“欸?还真是欸!”
“咋可能,傻了十来年,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傻了,俺看还是个傻子!”
老太太正发怔呢,一个‘傻’字触发了她护犊子的机关,瞬间战斗力飙升。
精准找到嘀咕的小妇人,“马小仙你说谁傻子呢?你那俩眼长腚沟子里了?没看出来俺家甜丫不傻了?再说俺家甜丫是傻子,俺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看老太太又要和人干架,桑宁忙把扯回来,对围观的大家伙微微一笑,又对马小仙说:“婶子莫怪,阿奶是疼我,见不得有人喊我傻子。”
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算是都信桑宁不傻了,以前甜丫还是傻子的时候,可说不出这么有条理,又完整的话。
人后,扶着王豆花的桑翠妞,看着被人群围着的甜丫,眼里都是嫉恨,不服气的嘀咕,“傻子不傻了,有啥好嘚瑟的,现在看着不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变傻呢!”
她也就比甜丫大两个月,从小到大的日子却天差地别,明明是个傻子,全家人却宠上天,不像她,从记事起不是喂猪就是割草,洗衣裳、照看小弟更是家常便饭,没有一天得闲。
按照阿奶的说法,女娃生来就是该干活的!
甜丫一个傻子凭啥都能过那么好的日子,所以她对甜丫羡慕又嫉恨。
“啪!”王豆花听到孙女的话,抬手对她后背就是一巴掌,警告的嘘一声儿。
赵大川也在人后,看到被甜丫吸引注意力的大伙,急的脑门冒汗,他可是向明山叔保证了,这次绝对拿下桑家这十五亩地。
他朝不远处的王豆花看一眼,王豆花接收到眼神,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慈和的笑容。
挤开人群,走到桑宁和冯老太的面前,握住桑宁一只手,左看右看,“快让二奶奶好好看看,还真是不傻了。
一定是你阿爹在天有灵保佑你呢,老天可算开眼了,二奶奶这么些年烧香拜佛也算没有白费啊。”说着又一脸感谢的对着黑天拜了拜。
冯老太最烦她这个样子,胯骨一甩,撞开王豆花,握回桑宁的手,还在自己衣摆上蹭了蹭,桑宁看的好笑。
王豆花哎呦一声,急急扶住翠妞才没有跌倒,转头狠狠剜冯老太一眼。
奈何还有正事儿要办,她得忍着,脸上重新挂上笑,硬夹住桑宁另一条胳膊,笑着指指赵大川,介绍说:“甜丫,这是你赵叔,来给你家送银子的。
你回来的正好,你阿爹不在了,你就是家里的长姐。
卖地的事儿你也能做主,反正地都是你阿爹掏银子买的……”
王豆花准备了一大堆说辞,还没说完,桑宁就把手从她胳膊里抽出来,无视人诧异的目光,直接走到赵大川跟前 ,问:“你能做主吗?”
赵大川连忙点头,桑宁伸出五根手指,礼貌一笑,“地我家卖了!不过三十两银子太少,这些地都是上好的良田。
当初我阿爹买的时候,一亩地花了七两银子,所以里正要买,一亩地最少得五两银子,少了不卖,另加五石粮食!”
“五两?”赵大川拧眉,不客气的摇头:“现在可是灾荒年,你看看还有谁家买地?都是卖地的,五两太贵了。”
明山叔说了,一亩地不能超五两银子,他还要从中间扣点儿,五两他就没赚头了,这个价格他不能同意。
“我家这地可卖可不卖,你别忘了是里正求着要买的。”桑宁毫不退让,“再说,又不可能一直是荒年,荒年一过,一亩上等田随随便便就能卖七八两!”
说到这儿,桑宁朝冯老太使个眼色,老太太立马心领神会,哀嚎一声,扑过来扯住桑宁,对赵大川摆手,“不卖,多少银子都不卖,这地是俺家的命根子!”
“地是阿爹买的,我说能卖就能卖!”桑宁挣脱老太太,对赵大川不耐烦的说:“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回去告诉里正,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只给你半个时辰,要是同意买,半个时辰内就带银子过来,地契在我手里,自愿卖地的手书我也有。
拿着这些东西,明儿里正就可以去县里办理过契,我家这十五亩上等田就是里正家的了!”
看赵大川还犹犹豫豫的,桑宁又丢下一个炸弹,“不行就算了!”
说罢拉着冯老太就走,直接略过王豆花祖孙俩。
冯老太配合的张大嘴巴,满眼绝望,一副被败家孙女气懵的模样,人都傻了,呆呆怔怔任由孙女拉着。
看的周围的人唏嘘不已。
“甜丫人是不傻了,莫不是又疯了,那可是十五亩肥田,五两银子就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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