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珏穿过游廊的步伐,充斥着逃离的味道。
她对池宅留不住什么情分,于是那些山水连廊的景致都成了累赘。
同样步履匆匆的还有管家,他手上提着雕琢样式繁复的茶点盒,单单看着就像是工匠技法精湛的艺术品。
池珏直到跨过高高的门槛,方才转身拦住他的去路,“宁叔,不用送了。”
管家捧着盒子送上:“这些茶点都是你爱吃的口味,夫人起了大早,准备得很用心。”
“嗯,好。”池珏依旧表现得不咸不淡,接过盒子便要离开。
管家搓着双手,大概是在犹豫有些话能不能说,瞧见小姐快要上车才多了嘴:“其实老爷和夫人时常念叨你,他们很在乎你一个人在外过得好不好。”
池珏顿住拉开车门的动作,她回身望去,笑里蓄着莫大的自嘲:“是么?或许那只是片面的假象罢了。”
“怎么会,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管家的反驳些许苍白。
池珏温婉的笑里糅着唏嘘:“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我哪一头都沾不到边,还有...手背上的顶多算是皮。”
她径直坐进车里,将茶点盒子放到苏桥的外套旁。
片刻的走神后,她伸手将外套捞起,重新审视那腰口处的破洞。
苏桥做错了什么,她流了那么多血,疼得不敢叫出声,饿得舍不得吃糖果,到头来却被自己冷漠的驱逐。
池珏捂着外套匍匐在方向盘上,依稀还能嗅到苏桥身上散发的洗衣液味道,但清新里又混了几分血气。
她陡然笑了起来,笑得颤动了肩臂,只是那笑声过于嘲讽。
嘲笑明知道来池宅会受尽指责,却还是要充当知世故的好女儿,又讽刺着自己明明盼了一天的约会,最后又亲手将那份悸动扼灭。
她倏尔噤了声,想起苏桥听到取消晚餐时的表情,可怜得手足无措。
不知道,那只破破烂烂又被缝缝补补的‘小熊’还好么?
她拿起手机满眼踌躇。
通讯录里,只有【交警小熊公仔】的备注前加了字母A,好像这样就能一眼看到所思所想的人。
只是清冷与孤傲攀向心口,拼命地阻止她快要破闸的主动。
*
苏桥端着一盆热水回到客厅,瞧着小老太看剧看得太入迷,便安静地蹲下身替她脱下毛袜。
帮外婆洗脚是她乐于孝敬的事,就像外婆会每天早起替她蒸好包子馒头一样,彼此的照顾融进日常的琐事中,质朴又温馨。
她拿着毛巾擦拭那干瘦皱巴的脚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渐渐老去。
做了一阵子心理斗争后,她还是一鼓作气的选择了坦白:“外婆,那个...我复职了。”
小老太本是被剧情吸引,听到复职一时没反应过来,磕着瓜子嗯嗯两声。
苏桥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复职也好,至少薪资福利待遇也恢复了。”
小老太突然拔高了音量:“你说什么?”
这声惊诧的提问后,交谈没了下文。
外婆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每一个褶皱里都藏着这个家庭或喜或悲的过往。
她目光沉凝,直勾勾地瞪着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双眼盈着浑浊的湿润,失望也随之溢出。
在一阵无声的对视后,她趿上拖鞋步履蹒跚的朝卧室走去。
苏桥拧干毛巾用力抖开,她绷着背脊忘了肩口的疼痛,踌躇一瞬才鼓足勇气开口:“外婆,我...”
小老太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似不愿多听苍白的解释,那佝偻的背缩成了一团,掺着几分不肯接受事实的倔脾气。
看着外婆关上卧室的房门,她怅然地坐进沙发,手里的毛巾已经凉透,冰冷侵袭着她的掌心。
回忆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向沉默不语的祖孙俩。
那是苏桥快要遗忘的梦想,或者说是她不敢再去奢望的追求——她想带外婆搬离这栋爬了一辈子,怎么也爬不尽七楼的地方。
除了破案抓人,她并不会更多的赚钱技能,年纪轻轻就能拼到副队的职位,那都是用命搏的,因为只有提高破案率才能得到丰厚的绩效奖金。
她存了很久很久的钱,那些年最大的快乐的就是站在ATM机前,她会反复细数存款里的金额究竟缀了几个零。
当距离梦想一步之遥时,她带着外婆去了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小区,小区里的绿化宜人,适合小老太乘着电梯去花园里散步,光线视野绝佳的二手房能眺望中庭的绿景,首付三十来万,分期便是一辈子的桎梏。
再后来,梦想碎得满目疮痍。
苏桥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矗立在穿衣镜前,准备换一身宽松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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