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方才的交谈，沈清梨对韩富贵有了几分好感。
她直接对他说道：“外地的粮食运不进来了。”
韩富贵拿着茶杯的手僵住。
沈清梨继续道：“沈家大量放低价粮，也撑不住江南城这么多百姓买粮，更何况韩老板应该知道，城外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如今是最难熬的时节。
去年全国大旱，粮食本就短缺，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冬天，眼瞅着就开春了，只要能等到土地融化，恢复春耕，一切便会有了转机。
“我想请韩老板同我一起降一降粮价，帮助江南城的百姓一起熬过这个冬天。”
*
君墨染在韩富贵的园子里随意转了转，顺便摸了摸他的底。
他自觉给他们留的时间足够久了。
太阳都快移到正头顶，他才抬步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走到前厅门口，韩富贵说到兴头儿上。
“妹妹，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你祖父当年还想让我入赘来着。”
妹妹？
招他入赘？
很好。
看来他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想去死一死了。
君墨染脚步停下，静静站在门口。
沈清梨原本只是有些尴尬，但突然看到君墨眼里透着要杀人的光，浑身一凛，忙给韩富贵使眼色。
韩富贵完全没看到，接着道：“但我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这人最是有自知之明，当然不敢应承。”
君墨染眼中的杀意淡了许多。
无意间捡回一条狗命。
沈清梨松了口气，又听到韩富贵问道：“妹妹，九千岁待你好不好？”
沈清梨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他待我极好的。”
韩富贵又道：“妹妹，你不要怕他，跟我说实话。”
沈清梨不解道：“这就是实话。”
韩富贵抬头看她，声音忽然有些飘忽：“我怎么听说，他在客栈睡了个青楼女子，全江南城都知道这事了。”
“......”沈清最重要一时不知要如何解释。
“你们一家子都是善人，总是会替别人着想。”韩富贵忽地笑了下，“妹妹，你别怕，他若是待你不好就跟哥哥说。他是九千岁又如何？就算你想同他和离，我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替你办成！”
听到前面沈清梨还有些感动，听到最后一句她不敢动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君墨染待她不好，她要同君墨染和离的？
韩富贵见沈清梨久久不愿说话，以为她不相信，又鼓励道：“和离后你的生计问题不用担心，我可以养你——”
他脖子忽然被人掐住，余下的话全憋回嗓子里。
他同君墨染身形差不多，甚至比君墨染还要壮实一些，此时却被他拎着脖梗子举起来，双脚离地，几乎快要窒息。
眼神向下瞟去，君墨染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望着他缓缓道：“活够了？那我送你一程。”
“......”
“咳咳咳——”
韩富贵被扔到地上，双手揉着脖子，感觉喉咙都快被君墨染捏碎了。
这人看着瘦弱不堪，怎么力气如此大？？
他一个堂堂七尺好男儿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拎起来又扔到地上。
若不是沈妹妹请求，他可能真就小命不保了。
沈清梨温声哄劝君墨染坐下：“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怕我受委屈。”
韩富贵捂着脖子，向后退了退，心里对这九千岁已是十分害怕，嘴上却硬气道：“难道我说得不对？整个江南城的百姓都知道你大半夜睡了个妓子，你表面看着对妹妹挺好，谁知道私下究竟如何？”
君墨染冷冷看他一眼。
他身子一抖又向后退了退，整个人都靠到了墙边。
沈清梨忙道：“王爷待我真的极好，那个、那个睡妓子的事是个误会，你别当真。”
韩富贵：“真的？”
沈清梨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韩富贵紧张的表情松了松，却并未再坐过去，他是真被这煞神吓到了，随口说道：“妹妹，粮食降价之事你不必担心，我料到可能会生事端粮食早就备齐了，明日我便降——”
话未说完就被君墨染冷冷打断。
“再敢喊妹妹，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说话了。”
“我当年就是喊她妹——”韩富贵对上他的眼神立即闭嘴，将余下的话吞回肚子里，“妹子，叫妹子总行了吧？”
君墨染冷笑一声，扬声道：“你的意思，我还要叫你一声内兄？”
“那不敢，不敢。”韩富贵方才光顾着叙旧倒是忘了还有这茬，他顿了一下，道，“那叫......”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又显得两人关系比较近的称号。
然后便听到君墨染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王妃。”
韩富贵暗暗撇了撇嘴：“那，行吧。”
韩伯端上了饭菜，很是家常，一盆乱炖，一个蛋花汤。
很难想象，这是江南首富拿出来招待客人的饭菜，乱炖里几片大肥肉，蛋花汤几乎看不到蛋。
但君墨染和沈清梨教养都是极好，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不满意的神色。
沈清梨刚拿起筷子，就突然听到韩富贵高声道：“韩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炖菜里的肥肉要熬一下油，你这大白肉这么吃多浪费啊，炒菜的时候还得另放油。”
君墨染和沈清梨齐齐顿住筷子。
韩富贵又拿来一壶酒，给二人满上：“来来，我敬恩人孙女和恩人的孙女婿一杯。”
沈清梨拿起酒杯，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为何，这人明明很是怂包，但又好像是跟君墨染杠上一般，就是不愿叫她一声王妃。
君墨染扫过韩富贵，他错开眼神有些心虚。
好在君墨染没有再多说，端起酒杯，三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沈清梨尝到酒中带了一股淡淡的中药味，眼眶不禁有些潮湿。
深藏的记忆被酒唤醒，好像是很多年前闻到过的熟悉味道，曾经她的祖父和爹爹一直都是喝的这个酒。
她今日感受有些颇深，便多喝了几杯，君墨染倒也没拦着。
最后有些醉意，脚下有些发飘。
离开时，君墨染干脆将她抱起来往外走，韩富贵本想帮一把手，看到君墨染警告的眼神，讪讪缩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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