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仰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帝陛下。
算起来,其实陆仰在京城呆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可在前往神山之前,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却也都还远不够资格让对方在意。
但现在,即便是面对皇帝,陆仰也已经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
缓缓起身,抬起头,陆仰才真正开始认真打量这位皇帝陛下,对方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癯,显得很温和,若是忽略身上的龙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文士一样。
只是坐近了,陆仰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异常。
若是单纯从气息上感知,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就只是一位寻常的三品修行者,可偏偏,陆仰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这种气息,似乎根本就是一种复杂的伪装。
察觉到陆仰的目光,皇帝轻笑了一下道:“陆先生好眼力,不错,朕的气息其实是假的。”
对于陆仰,对方并没有丝毫隐瞒,一句话便直接点破了,显得坦坦荡荡。
只是越是如此,陆仰反而越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凡,不知不觉间,陆仰的心态也不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乎隐约猜到了更多的真相。
沉吟了片刻,陆仰这才径直开口道:“恕我直言,陛下究竟是什么实力?”
是的,尽管陆仰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气息有异常,应该是隐藏了真实的实力,只是究竟隐藏了多少,却同样无法判断。
“算是一品吧。”
摇了摇头,皇帝轻声答道:“不过,朕这个一品,与你们却并不相同。”
陆仰并没有答话,而是静静等待对方解释下去。
“朕的修为,与国运有关!”
眼中透出一抹精芒,皇帝缓缓解释道:“简而言之,仙秦帝国的实力越强,朕的实力就越强,反之……朕的实力就越弱!国运昌,则朕昌,国运衰,则朕衰亡!”
“……”
一瞬间,陆仰的心中便不禁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话,身为仙秦帝国的皇帝,拥有一些特殊的功法传承,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
将个人的修为与国运绑定到一起,这种修行方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恐怕也绝不弱于顶尖的大道传承。
陆仰甚至能够想到,倘若帝国足够强大,一统天下,压服三大仙宗,镇压妖魔之时,这位皇帝陛下会拥有何等恐怖的实力。
若非如此,对方又岂会放心的放任镇妖司成长!
之前,有时候,陆仰甚至会有些奇怪,有那么一位强大的司首,再加上如今自己的强势崛起,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生出猜忌之心。
又或者,等到镇妖司足够强大,是否会真的架空皇室,让这位皇帝,成为一个傀儡。
可现在,随着对方这一番话,却顿时让陆仰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难怪这位皇帝陛下,能够放心的支持镇妖司,即便这些日子司首不在,无论自己想要扩建神武军,还是让镇妖司加速扩张,一应所需,只要提出来,便能得到全力的支持。
这便说的通了。
同样的道理,如今这位皇帝陛下,选择坦诚的跟自己说这些,用意也便显得清清楚楚了。
这件事,恐怕也仅限于极个别的人知道,若非如今司首让自己执掌镇妖司,也根本没资格知道。
“朕与你说这些,就是让你明白,很多事情上,不必有什么顾忌,放手去做,只要是于国有利的,朕便必定会全力支持你,支持镇妖司!”
“臣,明白了!”
微微点头,陆仰认真的抱拳行礼道。
“今日,我们之间不论君臣之礼。”摆了摆手,皇帝陛下轻声说道:“朕找你来,就是想与你说点真心话。”
“司首将镇妖司交给你,便是告诉朕,可以信任你。”
提起那位镇妖司司首,即便是皇帝,也同样极为尊重,这种敬意,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从朕即位之日,便明白,这个天下,这个帝国,可以有很多后继之君,但却永远都只有一位镇妖司司首。”
“陛下言重了。”陆仰轻声答道:“以陛下的实力,当可千秋万载!”
“哈哈,不,你错了!”
摇了摇头,这位皇帝陛下笑着答道:“朕修行的功法特殊,几乎不用特意修行,便可因国运而昌,所以……自然也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每一代帝王,无论本身是什么实力,最多也只能有百余年的寿命!”眼中透出一抹凝重之色,皇帝沉声说道:“这本身就是对于皇权的一种约束,否则,若是帝国昌盛,身为帝王,不但拥有强大的实力,又拥有绵长的寿命,自然便会滋生出强大的野心,与国,与天下都绝非好事!”
“寿元有尽,又不需要花费精力去修行,如此才能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国事的治理上,不生妄念。”
“……”
听到这番话,即便是陆仰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抹震撼之意。
这样的功法,也着实太过特殊了,也不知当初创出这门功法之人,是何等惊才艳艳之辈。
“陆先生不要以为朕还年轻,朕虽然看着不老,可实际上,也已经八十余岁,自知命数不久矣。”
提到这个,陆仰也不禁一阵苦笑。
之前没在意这些,可如今想想,可不就是的确如此吗,这位皇帝陛下虽然看起来似乎只有四十余岁,可实际上,早在陆仰出生之前,便早已经即位多年了。
只是一直以来,陆仰都以为皇帝是修行者,寿命绵长,这才没想过这些问题而已,如今想来,倘若当真对方只有百余岁的寿命,那么剩下的时间,的确已经不能算太多了。
“不提这个!”
摆了摆手,皇帝主动避开了这个话题,轻声说道:“神山之事,朕也略有所知,只是司首一直并未回来,所以有些事情,朕还是想要跟你确认一下。”
提起正事,这位皇帝陛下的面色也不禁凝重了几分,沉声道:“传闻上界妖魔可能归来,这消息……确实吗?”
“确实!”
沉默了数息,陆仰这才缓缓点了点头答道:“我于神山之中,斩杀妖神,可所斩杀的或许也仅仅只是对方的一部分本源,并未真正杀死。”
“如今,我镇妖司与三大仙宗的人,都退出了雪原,放任妖魔占据神山,其中也有这一部分因素,不过……我判断,三大仙宗不会这么轻易让出神山,妖族也不会老老实实的蛰伏于其中,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天下便会生出新的变数。”
顿了一下,陆仰继续说道:“这是我为何要让镇妖司扩张,成立神武军的原因所在,陛下……我个人判断,我人族与妖族,必有一场大战,将席卷整个天下!”
这话可并非陆仰信口说的,而是自神山而出后,便做出的判断,事实上,那位司首大人恐怕也同样已经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嘿,果然如此吗?想不到朕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大变局。”
冷哼了一声,皇帝陛下缓缓说道:“陆先生放心,这件事上,朕必定全力支持镇妖司,倾举国之力,打赢这一战!”
“臣,必将竭力而为!”
微微抱拳,陆仰再次行礼道。
无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面对妖族,这一战陆仰都必定竭尽全力,这也是他一回来就执掌镇妖司,下令扩张的根本原因。
“朕相信你,也相信司首的判断!”
点了点头,皇帝沉声答道。
“对了,朕听说,你与小五有些交情,你以为……未来由他继承皇位如何?”话锋一转,皇帝再次问道。
“私交归私交,但这等事情上,臣无权置喙。”
心中微微一跳,陆仰当即表态道。
之前,陆仰一直觉得,五皇子没有修行天赋,即便是转修武道,在这方面,也没多修行天赋,可能是弱势,可如今看来,能否继承皇位,与这些根本没什么关系。
毕竟一旦即位,便能与国运绑定,根本无需再自己修行,本身是否有修行天赋,自然也便不重要了。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那些拥有强大修行天赋的皇子,或许才会距离皇位越来越远,毕竟,想要获得皇位,就必须放弃修行者那绵长的寿命,这份决断,也不是谁都能下的。
更何况,如今看来,就算是这些皇子,如今恐怕也根本不知道这些内情。
不过,陆仰也更清楚,在这种问题上,这位皇帝陛下,多半是不会希望别人插手的。
这话多半,恐怕只是一次试探而已。
“陆先生不必多心,你既然执掌镇妖司,你的意见对于朕来说,便很重要,不必忌讳。”
“此事与镇妖司无关。”
摇了摇头,陆仰再次说道:“我相信,就算是司首大人,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表态,所以……我自然就更没资格插口了。”
微微点了点头,看了陆仰一会,皇帝轻轻一笑,也同样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温言道:“时候不早了,朕这便让人准备晚膳,陆先生留下了,陪朕一起用膳吧。”
“多谢陛下!”
点了点头,陆仰也同样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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