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紧紧相拥一处,虽未吐只言片语,却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心底那共赴黄泉的坚定意念。
许是因对死亡迫近的惶然,又或是要将那压抑多日的委屈尽情宣泄,杨炯深切体会到了杨渝此刻的热烈与疯狂,就如同那即将燃尽的烈火一般,炽热而又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这才缓缓分开双唇,四目相对,皆是目光复杂。
杨渝凝望着杨炯,良久良久,面上竟不见丝毫羞怯之态,只是幽幽叹道:“原来我也怕死呀。”
杨炯见她这般柔弱模样,往日里那英气逼人的女将军形象此刻竟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不由得心底怜惜,当下双臂一紧,将她牢牢拥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此,即便真到了那生死关头,我也会陪你一同走过那黄泉路,绝不相离。”
“我这一生,从未尝过被人真心疼惜的滋味,如今面临此境,心中着实不甘。” 杨渝依偎在杨炯怀中,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似在倾诉那满腹的委屈,又似有着无尽的惆怅。
“你放心,往后我定会用心珍惜你,倾尽所有疼爱你,定要让你感受到身为女子的千般幸福。” 杨炯一脸郑重,那话语中满是诚挚之意。
“哼,我可不要你那怜悯之情!” 杨渝一听这话,眼眶泛红,竟是气得落下泪来。
“我哪有怜悯你的意思!”
“那你便是觉着我救了你,所以才这般应承,不过是想报恩罢了!” 杨渝冷哼一声,话语中满是嗔怪。
杨炯心下苦闷不已,暗自思忖:这些女子,各个皆是灵秀聪慧之人,尤其在男女情事之上,那心思敏锐得如同那最细密的蛛丝一般,但凡旁人对她们存了几分别样心思,是真心倾慕也好,假意敷衍也罢,她们仅凭那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便能瞧出个大概来。再加上那缜密的心思,自己想要哄得她们开心,当真是愈发艰难了。
杨渝被她母亲所伤,可多年来所受的忠孝之教,犹如一道道绳索,将她紧紧缚住,使得她即便心中对家族满是怨怼,却始终难以割舍那份责任,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做出背叛之举。
杨渝这相貌,眉似春日山峦,含翠带秀,目若秋夜寒波,深邃灵动,容色冷艳之中透着一股别样的风姿,气质更是超凡脱俗,令人见之难忘。而论及武功,那更是高强卓绝,在那沙场上纵横驰骋十数载,屡立赫赫战功,可谓是威名远扬,英姿飒爽。身为大华朝首位女将军,寻常男子在她眼中,能入得了她法眼的,那可真是寥寥无几。
偏生这杨炯仪表堂堂,出身名门世家,身份地位不凡,自身又颇具能力,竟成了那唯一有望助她摆脱困境之人。如此情形之下,她好似除了依靠杨炯,再无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此刻二人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上,那船只在狂风巨浪中剧烈摇晃,随时都可能被那汹涌的波涛所吞没,倾覆之危近在咫尺。生死攸关的当口,杨渝这些年来深埋心底的诸多情绪,恰似那冲破堤坝的洪水,再也遏制不住,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她满心皆是委屈,既不甘被那无常的命运肆意捉弄,又愤恨家族所给予的重重束缚,如同那被困于笼中的飞鸟,空有一身本领,却难以挣脱。长久积攒的情绪,急切地需要一个宣泄之处。
她着实不想再做那高高在上、令人敬仰却又冰冷孤寂的女将军,她也渴望能如寻常女子一般,被人温柔以待,体会那被人真心疼爱的滋味。故而,她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做出如此大胆而又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杨炯回想起与杨渝过往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久久难以平复。
起初之时,杨炯对她不过是有着几分欣赏之意罢了,偶尔瞧见她那修长而又勾人的大长腿,心中虽会泛起些许绮念,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从未想过要与她有过多的瓜葛纠缠。
杨炯确有削弱天波府势力的心思,可打心底里从未谋划过要用迎娶杨渝这般方式来达成目的。杨渝身为天波府的顶梁柱,杨炯本已盘算好了诸多计策,只待合适时机,便可让杨渝渐渐远离天波府。
怎料世事无常,他这边还未将计划付诸行动,那老太君却先自乱了阵脚,做出这等自损臂膀的糊涂事来,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即便如此,杨炯也未曾动过什么歪脑筋。他心里明白得很,以杨渝所受的忠孝教育,以及她对家族的那份深厚情感,她决然不会轻易嫁入相府,与天波府公然为敌。
所以杨炯原本的计划是在北上行进的途中,寻个法子拖住杨渝,再借老太君之手,将她一步步逼入绝境。待她情绪崩溃、心力交瘁之时,自己再从中巧妙周旋,推波助澜一番。如此一来,即便她最终不会背叛天波府,也能让她彻底断了帮扶天波府的念想。
可谁能料到,杨渝竟主动出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她竟主动寻上门来,非要与自己上演了一场“强制爱” 的戏码,直让杨炯头疼不已。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船队又突然遭遇了海龙卷这等凶险至极的天灾。
刹那间,狂风呼啸肆虐,那强劲的大风将杨炯卷入半空之中,生死悬于一线之间,杨炯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曾想,杨渝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在没有安全绳防护的情况下,拼尽全身之力救下了他。
当杨炯看着她那原本白皙如玉的双手被绳子勒得鲜血淋漓,心中大为触动,感动之余,愧疚之情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
当下,杨炯便决定答应杨渝所提出的计划。
虽说如此一来自己要背上黑锅,可若能借此机会让她离开天波府,也算是达成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只是对于那假怀孕一事,杨炯身为堂堂探花郎,心中自有原则,绝不会去做那弄虚作假之事,更不会蠢到去做什么假夫妻。
即便如此,杨炯对杨渝,感恩之情终究还是占了大半。杨渝又怎会感受不到这一点呢,心中自是有些恼怒,这才会屡屡说出那些气话来。
起初,杨渝确实未曾在意杨炯是否对自己有无感情。可历经了这一番生死考验,又有了那亲密无间的接触之后,她的心思便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就如同那缠成一团的丝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她会不自觉地在心中反复比较、权衡,心底里愈发渴望杨炯能是真心实意地喜爱她、珍视她,而并非将这一切都当作一场冰冷的交易看待。
这人世间的情事,本就是复杂难测。事情未曾发生之时,人人皆是将一切想得那般美好,甚至信誓旦旦,仿佛世间万事皆可如自己所愿。可一旦真正面对现实,尤其是牵扯到这男女之间的感情,那各种各样的情绪便会纷至沓来,心中所求也会越来越多,全然没了当初那番信誓旦旦,自信满满的模样。
杨渝见杨炯一语不发,眼眸之中瞬间黯淡无光。她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那漫天飞洒的雨丝,以及那漆黑如墨、仿若无尽深渊的天空,神色淡淡地道:“是我的不是,有些贪得无厌了,吓到你了吧。”
杨炯听闻此言,微微一愣,静静地凝视着她半晌,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那计划,我可以应承下来,只是这假怀孕一事,我实难接受。”
“怎么?你信不过我?觉得我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女子?也对,这般与你胡闹,你如此想我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杨渝语气平淡,面上波澜不惊,再无半分情绪波动。
“你莫要再说这般气我的话了!我信你不会再倾心他人,可我却不信你往后能狠下心不再帮扶天波府。若你我做了假夫妻,你又假怀孕,日后倘若天波府遭遇困境,你娘求到你面前,你当真能狠下心拒绝吗?
你绝对做不到,你如今连自己的神符卫都舍得放弃,也不愿背叛天波府,我便知晓往后你绝对是狠不下这份心。退一万步讲,真到了相府与天波府兵戎相见之时,你又会帮哪边?” 杨炯语气冷然地质问道。
杨渝静静地看着杨炯,眼神清冷,缓缓说道:“你可真够狠心的。想着让我给你生儿子,让我夹在自己亲生儿子与天波府之间,你是要存心要逼死我么?”
“哼,姐姐你也太过贪心了些?这世间哪有什么都不想失去,却又能事事顺遂的道理?若你这般犹豫不决,到最后恐怕是什么都抓不住。我所能保证的,便是到了那时,绝不让天波府的人来打扰你,仅此而已。” 杨炯目光炯炯,紧紧盯着杨渝,等着她的答复。
杨渝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道:“咱俩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
杨炯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道:“逃避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你我既已有了肌肤之亲,你又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我怎可能放你走。你不愿嫁入相府,让我背那黑锅,这些我都可依你,只是有一点,你我之间,必须要有个属于我们二人的孩子,这便是我的底线,绝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哼,你先前不是还对这种赤裸裸的交易极为反感吗?” 杨渝柳眉一挑,话语中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此前确是对你未曾动过那等心思,可现在不同,如今我这心里有了那想法,那这便不再是交易,而是我俘获姐姐芳心的手段罢了。” 杨炯毫不避讳地说道。
杨渝冷笑不止,神色淡淡地道:“我不喜欢你!”
“无妨,日久见人心!”杨炯荤话张嘴就来,心中好笑不已:你一个感情小白,还敢跟我探花郎玩拉扯,真是不自量力。
“你……” 杨渝瞪大了双眼,气得满脸通红。
“你什么你?莫不是又想对我动手了?” 杨炯一脸的无所谓,那模样更是气人。
杨渝又气又无奈,她发觉自己与杨炯这般闹着闹着,好似那感情就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想当初,她不过是将杨炯当作一个颇为优秀的弟弟看待,虽说平日里杨炯没少占她便宜,可瞧着他确实优秀,又生得那般俊俏,杨渝也就忍了下来,还时常逗逗他这个臭弟弟,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倒也觉得有趣得很。
后来在赶路途中,杨渝得知了家中传来的消息,那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侥幸之心,顿时如泡沫般破碎消散。在这去往登州的路途之上,她思来想去,忽然发觉,好似这世间就只有杨炯这臭弟弟能入得了自己的眼,也唯有他这般的家世和地位,才有能力助自己摆脱眼前的困境。
杨渝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一旦心中想通了,便即刻决定付诸行动。没成想,刚登上船不久,她便被那晕船之苦折磨得够呛。恰好这时杨炯前来,杨渝便使出了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只盼着能说服杨炯出手相助自己。
就在与杨炯交谈的过程中,她发觉自己对杨炯的认知似乎出现了偏差。这杨炯虽说还是那般喜好女色,可实际上却是个极为聪明且重情重义的男子。即便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也未曾趁火打劫,更没有说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话语,相反,杨渝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是打心底里尊重自己。
杨渝起初本想着撩拨他一下,可在这一来一往之间,她对杨炯认识更加深刻。他重情义,心地又软,尤其是对女子更是心软得很,这让杨渝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像以往那般欺负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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