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沉默片刻,看着她笑道:“你能给我什么?高丽又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你不过是个落难公主罢了,在我眼里,实在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你若帮我除掉崔忠献,平定国内叛乱,我可以做主,让高丽世代向大华称臣,如何?” 王槿目光灼灼,直视杨炯。
“我向来不信空口无凭的承诺,更不信你能做得了主。我再说一遍,只要你听话,帮我攻下西京,便饶你二人不死,仅此而已。” 杨炯言罢,起身便推门离开。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姐,他比情报中所描述的还要精明,而且看样子,他似乎真的不好女色。” 王芝凑到王槿身边,满脸愁容地说道。
王槿轻叹一声,说道:“你瞧见他那些部下了吗?身着麟嘉卫的军服,其中还有不少契丹人。咱们周围这些守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内卫,这表明他此次定是有备而来。
唉,父王还是太过急躁了。从杨炯方才的言语中不难判断,他并未说谎,起初确实无意攻打我们高丽,这与我的推测一致。但父王一见到崔忠献屯兵,便慌了手脚,急令登州的义禁府先行发难。我看这便是激怒杨炯的主因。若不是遭遇海龙卷,我便能及时赶到登州,约束义禁府的人,见到杨炯后,也能准确判断他的意图,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姐,我还是那句话,他说能攻下西京就能攻下?父王已下达全国动员令,估计会有十万大军集结在西京周边,他凭什么如此自信?” 王芝满脸不服气地说道。
“你这傻丫头,莫不是真的从外头捡来的?” 王槿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无奈与责备。
“姐~~!” 王芝娇嗔地抱住王槿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着撒娇。
王槿白了她一眼,缓缓说道:“你平日里没少看义禁府的情报,怎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如今大华实际掌权的是他父亲杨文和,他们相府在大华的势力,就是几十个崔忠献也比不上。
那杨炯更是大公主李淑的驸马,日后大华究竟姓李还是姓杨,犹未可知。所以,你以为杨炯只是代表他自己吗?他的态度,便是相府的态度,更是大华的态度。
比起他的军事才能,我更在意大华对我们高丽的态度。如今辽金在东北激战正酣,无暇顾及我们,而大华刚赢得国战,灭掉西夏,率先摆脱了战争的泥沼。倘若大华支持崔忠献,我们高丽怕是凶多吉少。”
“那……那可如何是好?瞧他那笃定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和我们谈判的意思。” 王芝本就聪慧,经王槿这么一分析,顿时心如死灰,原本灵动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
王槿苦笑着说道:“小国想要在大国之间求生存,要么拿出足够的利益,表以忠心,要么就得有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本事。可如今这局势,根本就没给我们留下任何周旋的余地。杨炯说三日后攻打西京,便是在暗示我,要拿出让他心动的筹码。这场谈判,从我们遭遇海龙卷、沦为阶下囚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失败。”
“什么意思?我瞧他确实不像好色之徒啊!他看我的眼神,除了有那么一丝欣赏,并无其他邪念。” 王芝满脸疑惑地说道。
王槿神色平静地回应道:“天下哪有不好色的男人?男人对女人的欣赏,久而久之便会滋生出占有欲和征服欲。”
王芝沉默良久,小声问道:“姐,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如何?一个女人,在这等绝境之下,唯一能倚仗的,又能是什么呢?” 王槿苦笑着说道。
“姐~!即便你这么做了,他若是翻脸不认人,咱们又能怎样?” 王芝眼中含泪,紧紧抱住王槿,低声抽泣起来。
“傻妹妹!姐姐掌管义禁府多年,收集了不少各国权臣的情报,其中关于杨炯的更是详尽。他攻打西夏时,传闻曾劫持西夏公主。虽说其中诸多细节难以查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今西夏公主不仅安然无恙,还大权在握,比西夏未亡国时的权势更盛。一个亡国公主,竟能如此,这正常吗?
再者,杨炯今年七月七便要与大华大公主成亲,可他与三公主自幼青梅竹马,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他们关系匪浅。还有那五公主和九公主,也都与他有过瓜葛。这说明了什么?” 王槿轻抚着妹妹的头,轻声问道。
“说明他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 王芝撅着嘴说道。
王槿白了她一眼,认真说道:“说明他喜好美色,尤其对公主情有独钟,甚至可以说,有着特殊的癖好。从前我只是猜测,如今见他这般善待你我,得知我们是公主后,也并未将我们视为普通俘虏肆意凌辱。他说是为了利用我们帮他攻打西京,我可不全信。从他进门到离开,看了你脖颈三次,看了我的锁骨五次,这愈发印证了我的猜测。”
“啊~!我怎的一点都没察觉?” 王芝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王槿长叹一声,说道:“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眼下我们已别无他法,他既不信我能给出令他满意的条件,又不肯给我说话的机会。那我只能先想法子让他愿意听我讲,只要能取得他的信任,往后的事便好说了。”
“姐,你这么做又是何苦!你与父王向来政见不合,即便你谈成了条件,父王也未必会答应,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芝仰起头,泪水簌簌而下,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国家操碎了心的姐姐。
“哎,我身为长公主,眼见国家动荡多年,只要有一丝挽救的希望,我都甘愿一试。” 王槿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说道。
“姐……我……我去。” 王芝站起身来,挺着那傲人的身材,神情毅然决然。
王槿凝视着妹妹许久,叹了口气说道:“你性子冲动执拗,分不清感情与利益的界限。你若去了,即便成功,日后也定会活在家国和个人情感的痛苦之中。”
见王芝还要争辩,王槿板起脸,严肃地说道:“我管不了你了!”
“我……”
“好了,过来帮姐姐沐浴梳妆吧。咱们高丽的公主,即便落难,也不能失了体面。” 王槿起身,朝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王芝抿了抿嘴唇,擦去泪水,跟随着姐姐走进了屏风之后。
“水芝呀,姐姐许久未曾听你唱歌了,这会儿心里特别想听。”
“姐……你……想听什么呢?”
“唱什么都行,姐姐都爱听。”
王芝轻轻打湿姐姐那被削短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中捧着的是稀世珍宝。忆起儿时两人一同过家家的欢乐时光,她不禁轻启朱唇,低声吟唱起来:
“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金钗斜插在乌云上。
唤水芝,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母亲模样。
出绣房,水芝,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携手同游御苑旁,蝶嬉花径笑声长,池边共赏荷摇漾。
逢祸殃,事无常,叹如今飘萍逐浪,往昔欢乐皆成过往。
倚轩窗,水槿,你且看那月光,待天明便是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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