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接了关正实的电话之后,犹豫一下,“省电视台的什么时候在场?”
这个热闹,她肯定是要凑的,现在一说就是“两个文明一起抓”,科委的物质文明建设已经有眉目了,眼下这个案子,却是实打实的精神文明建设,她做为分管副省长,又怎么能不插上一脚?
可是,她上电视上得挺多,就不会很在意省电视台的人,所以要先落实一下,省台的人是不是在现场,她不可能站在那儿等着省台的人来。
“在现场呢,”关正实不管不顾地先答应了下来,陈省长那边犹豫一下,“好吧,我半个小时左右过去。”
挂了电话,关主任看看陈太忠,“太忠,跟你朋友说一下,挺住了啊,陈省长要过去呢,咱们也赶紧动身吧。”
省级机关和单位,对省电视台就不是特别看重了,衙门大了就是这样,这次又是副省长露面,所以,别说拍完了省电视台的都得等着,就是你们离开了,都得赶紧地回来。
当然,由于来干活的是陈太忠的朋友,那客客气气地说话就行了,要不然语气硬一点也行——毕竟是省长要来。
可是那么一来的话,省电视台的微微捣个蛋,关正实那“在现场”的话难免就未必正确了,到时候省电视台的固然要吃排头,关主任也要有点小麻烦,所以说还是人熟好办事。
不管怎么说,一个副省长临时起意去看一个病人,陈洁这面子给得也够大了,陈太忠和关正实在病房里没待多久,她就赶了过来,面对摄像机,很关切地慰问了躺在病床上的小姜。
她说了没几句,下关派出所的警察闻风赶到,甚至连东城分局的局长也来了,省长关注的案子,现在嫌疑人已经捉获了一名,这种时候不往前凑,什么时候往前凑?
当然,对于警察们的雷厉风行,陈省长也表示出了适当的赞赏,又强调了一下除恶务尽的重要意义,“不能让见义勇为的英雄的血白流。”
说完之后,她转头交待一下陈太忠,“小陈,这件事你多艹点心,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我反应。”
“请陈省长放心,我一定做到,”对着摄像机,陈太忠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嘀咕:看起来陈洁是想再竖一个精神文明建设的标兵啊。
不过,嘀咕归嘀咕,他可是没什么抗拒心理,有了这个吩咐,能最大程度地帮他自己的人出气,他还巴不得这么做呢,还抗拒个什么?
他是这么听的,但是关正实又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陈省长说了,有这么个引子,以后有什么事儿,小陈你可以直接找我,不必经过小关传来传去的了。
意识到这个,关主任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许妒意:小陈这家伙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吧?
当然,嫉妒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关正实心里也明白,小陈已经很为自己考虑了,若是换个人是荆涛的同学,那根本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就算有争风吃醋的心,也断断不可那样行事。
两人的想法其实都没什么错,在陈洁看来,竖精神文明建设标兵,本来就是一件很有现实意义和象征意义的事情,而这个标兵出在凤凰科委,那就更有意义了不是?
对于陈太忠从不主动联系自己,通常都是要经过省科委,陈洁一开始是持赞赏之意的,官场中原本就是等级森严的,而陈省长又有一点家长作风,当然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越级联系自己的官员。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凤凰科委红火得一塌糊涂,她就又觉得陈太忠有点教条了,你不想越级反应这是好事,可是现在你们凤凰是典型啊,一点不跟我这个分管领导联系,这觉悟也太低了一点吧?
当然,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外人看待此事,角度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凤凰市那些知道科委、知道陈太忠的人,就是另一种看法:科委的陈主任护短,护得也真叫个离谱,不过就是一个小技术员被人在头上开了个口子而已,这家伙倒是能折腾,直接把分管副省长拽出来了,值得这么小题大做吗?
这一档子事儿折腾完,差不多就是晚上九点了,陈太忠刚说可以回去休息了,高云风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了,“太忠,找个地方坐坐,不着急走吧?”
“咦,刚才陈洁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啊?”陈太忠有点好奇,这家伙一向爱出风头,怎么这种拉风的时刻却是不见了?
“她啊,嗯,她跟我家不是很熟,”高云风脸上的表情,明白地表现出了“我有隐衷”,下一刻他将话题扯远了,“走走,正好有点事要请教你呢。”
“你也懂得请教这个字?”陈太忠越发地惊奇了,不过,他心里却是在琢磨:这高胜利和陈洁,有那个……那啥?
“请教是两个字,”高云风信口跟他狡辩着,一边把他往医院外面拽,“没见你的林肯车……走,上我的奥迪。”
陈太忠的林肯是被吕鹏开走了,不过他的须弥戒里还躺着一辆标致车呢,几个人说笑着往外走,走到外面才愕然发现,有人开车接陈太忠来了。
事实上,用“接人”俩字来形容,不是很妥当,人家是看陈太忠来了,田甜刚从自己的捷达车上下来,“陈主任,我听老段说,你这儿遇到点麻烦?我才下班……不好意思啊。”
天渐渐地冷了,田甜身披一件白色的短风衣,脖子上系一条深色纱巾,紧绷绷地牛仔裤使她的两条腿瘦直异常,在萧瑟的秋风中,整个人显得相当的单薄。
“嗐,客气啥呢,没事,”陈太忠信口答她一句,不成想田甜不满意地哼一声,“没事,没事就惊动陈省长了?我说,我也是省台的,遇到事情先联系段天涯,你当不当我是朋友?”
啧,你真是……陈太忠有点想生气了,可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对方这话虽然说得咄咄逼人,但本意上是再好不过了,于是笑嘻嘻地回她一句,“走吧,找个地方喝咖啡,算我赔罪了,成不成?”
“说谁呢,说谁呢?”段天涯走了过来,看看田甜,又看看陈太忠,眼中满是那种说不出的暧昧,笑嘻嘻地点头,“行,我跟太忠不是朋友,不过今天这个咖啡是要凑着喝一喝,这总算朋友了吧?累了一晚上了……是不是啊,燕辉?”
矮胖的燕辉就是一个劲儿地笑了,倒是关正实看着面前一帮小年轻,苦笑着摇摇头,“我老了,不跟你们掺乎了,你们玩好啊。”
所以陈太忠和高云风的私人小坐,就变成了五个人,不过还好,燕辉和段天涯是忙到现在没有吃饭,在西餐厅公然点了客饭吃了起来,田甜捧着果汁在轻啜,只有陈太忠和高云风,两个人拿了啤酒牛饮。
高云风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刚才又喝了一些,喝着喝着舌头就有点大了,凑过来低声发话,“太忠,有个事情,你得帮忙说一说。”
“什么事情?”陈太忠侧头看他一眼,声音压得也低。
“有人给我老爹整黑材料啊,”高云风叹口气,一脸的愤懑,“交到省纪检委了,上面的时间地点人物说得一清二楚,事情也是有鼻子有眼,可他妈的就是在关键的地方夸大……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混蛋搞的。”
“问题大不大?”陈太忠对纪检委这一套也比较熟,听说是匿名信,就不是很在意。
“要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倒是好办了,肯定是交通厅出了内鬼,”高云风苦笑一声,“这年头真要想查,谁身上还没有点变通的事情?不过我敢保证,我老爹没啥大问题。”
未必没有大问题,不过大问题背后,可能是更大的人物,谁也不敢查才是真的,陈太忠心里也明白,交通厅不但是一等一的大厅,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厅局,云风这话,实在当不得真。
“估计也没啥事,”陈太忠琢磨一下,笑着摇摇头,“匿名信能起什么作用?而且蔡莉现在……估计也没心思查这个吧?”
“万一捅到中纪委了呢?”高云风低声嘀咕,“问题是,现在是我老爹关键的时候,经不起折腾,我琢磨着这件事背后,有黑手啊……”
哎呀,这倒是个麻烦事,陈太忠当然知道,眼下高胜利也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副省长的宝座呢,当然不希望见到任何的风吹草动,“你想我怎么帮你?”
“这是有人有意陷害啊,你跟蒙老板打个招呼嘛,”高云风这话人如其名,说得真是风轻云淡,“我老爸对他安排的工作,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地完成。”
“你还真看得起我了,”陈太忠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看到对方眼中那缕悻悻,他犹豫一点,还是点点头,“行,我尽量吧,不过这事儿得选个时候说,具体时间不敢答应你。”
“就知道太忠你够义气,”高云风笑嘻嘻地一伸大拇指,却是惊得其他三人齐齐侧头,段天涯三口两口扒完饭,抻抻脖子,“太忠,什么事儿,要帮忙吗?”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胆上生毛陈太忠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暖洋洋的,段天涯此人虽然姓格放荡,嘴皮也有些轻浮,可是能有问出这话的心思,倒也算值得一交。
“倒是没啥,瞎聊呢,”他笑着摇头,又侧头看看高云风,使个眼色:老高,还有其他事儿吗?
“那这件事就拜托了啊,”高云风的意思也表达出来了,我没别的事儿了,不过他也没接段天涯的话茬,这是高公子的傲气使然,虽然两人算是惯熟了,可是他养成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倒也不是故意轻慢。
段天涯是挑通眉眼的机灵鬼,公子哥儿什么的也见过不少,当然不会介意,倒是继续厚着脸皮套近乎——这可是未来的副省长公子呢,“高总,这地方喝酒没啥意思,找个酒吧?”
“酒吧?”高云风侧头看他一眼,发现这厮冲着田甜的方向歪歪嘴巴,眼中满是诡异之色,“去找些小姐陪着喝嘛,大老爷们儿的干喝,有啥意思?”
“那倒是,”高云风恍然大悟地一笑,狠狠地点一点头,侧头看一眼陈太忠,“太忠,我们三个走了啊,不带你玩——反正你对小姐也不感兴趣。”
段天涯这厮忒是可恶,离桌之前,兀自不忘冲田甜笑一笑,“田主播,送陈主任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啊。”
田甜的眼睛翻个“卫生球”给他,不过倒也没有说话,也就是半推半就默许的意思了。
陈太忠一时也想不起来什么说的,只能抱着啤酒没命地灌,两人沉默半晌之后,他才出口发问了,“今天这个新闻,你估计你们台里会安排到什么栏目里面播出?”
“这个我也不知道,看台里领导的安排吧,”田甜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心里却是恨得想咬牙,我说,你除了工作,就不能谈一点别的吗?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呢,一旁走过来两个年轻人,都是酒气冲天的样子,手里端着红酒杯,一脸的兴奋,“这不是田甜主持吗?能在这儿见到你,很荣幸啊。”
另一个的嘴也不慢,“久仰了啊,田主持,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跟您碰一下杯?”
田甜冲这二位淡淡地一笑,也没搭腔,她见惯这种场面了,倒是无所谓,能在省台干了主持的,背后没有人是不可能的,而她在主持人里面,也算是背景比较强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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