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刑部故意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呢......程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思绪飞转。
他没有胡乱揣测,因为这样会先入为主,让线索变得模糊。
现在情势不明,他决定静观其变。
“程御史,崔评事,你们先坐,我去拿刑部卷宗,以及判决文书。”
中老年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程俊坐下,转头看向崔越,见他一脸不爽,显然这位大理评事刚才被气的不轻,心头一动,问道:“崔评事,你是不是得罪过王刑部?”
崔评事摇头道:“不可能!我担任大理评事不到两个月,这还是头一次来刑部,以前从未见过他,更别说得罪他了!”
程俊摸着下巴道:“我也没得罪过他啊,那他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就未免太奇怪了。”
崔评事想了想,给出猜测道:“我怀疑他在拖延时间!”
“因为什么呢?”
程俊问道。
崔评事直白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
“那咱们捋一捋......”
程俊见他自己也琢磨不出来,便凑到他身边坐着,问道:“王刑部的事,你知道多少?”
崔评事直起身子,正襟危坐,严肃说道:“我只知道他今年四十五,名字叫王良,除此以外,不知道一点。”
“程御史你呢?”
“我比你强一点。”
崔评事好奇道:“强在哪一点?”
程俊肃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崔评事呆呆看着他,那你直接说啊,搁这绕什么呢?
就在此时,中老年人抱着一沓卷宗,和判决文书走了出来,放在案几上淡淡说道:“你们看吧,此乃陛下交代的事,务必要看的仔细一些。”
“别的地方我不管,但这里是刑部,刑部必须严查,你们除了看卷宗和判决文书外,还要将狱中的所有犯人提审一遍,确保不会出现纰漏!”
“这是对可能蒙冤的犯人负责,也是对你我负责!”
“诺!”
崔评事有些不满他的话,这工作量一下子大太多了,但他说的很有道理,官阶品级又比他高,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然后看向程俊。
见到程俊拿起卷宗,低头翻阅起来,崔评事也立即拿起卷宗仔细审阅。
很快,一沓厚的刑部卷宗以及判决文书,被他们看完,里面找不出一点问题。
崔评事望向在一旁喝茶的中老年人,说道:“卷宗看完了,请王刑部配合我们提审犯人。”
“走吧。”
中老年人放下茶杯,起身带着他们来到刑部狱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牢房中,很是干净整洁。
里面有一张卧榻,一张摆着笔墨纸砚的案几,以及一本《唐律》。
案几后面,坐着一位身穿囚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低头读着《唐律》。
看到牢房外来了三个人,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
中老年人指着他说道:“此人姓宋,名叫宋学厚,是个秀才。”
秀才之名,由来已久,初为民间俗称,本义是指秀出之士。
汉代施行察举制,地方每年举荐秀才一名,此时的秀才意为优秀人才。
隋朝始行科举制,设秀才科。
唐因隋制,科举沿置此科,及第者称为秀才。
程俊想起刑部卷宗中关于宋学厚的记载。
宋学厚,三十五岁,秀才及第,三日前,他因为酗酒,于家中将结发妻子殴打致死,长安令缉拿此人,审讯过后,判为斗杀罪。
斗杀罪,即在打斗过程中杀死对方。
因他辩称是管教妻子,失手杀人,按照唐律罪减二等,大理寺定为徒三年,移交刑部。
徒三年,即坐三年牢。
程俊开口问道:“宋学厚,你觉得大理寺对你的判决,有问题吗?”
宋学厚抬头说道:“有!我觉得冤!”
“冤从何来?”
“我暂时没有找到,但你们等我看完唐律,我相信一定能洗刷我的冤屈!”
崔评事闻言勃然大怒,“混账东西,难道你要我们等你看完这本唐律,再听你诉说冤情?你的罪名,乃大理寺依法判决,你自己都说不出冤从何来,却又喊冤,分明是在戏弄我等!”
宋学厚站起身,望着二人身上的袍服,昂首说道:“我如果没看错,你们两个人,一个来自御史台,一个来自大理寺,你们来到刑部,就是朝廷要你们三司审理刑狱,犯人有喊冤者,你们必须要过问!”
“我确实说不出哪里冤,但我就觉得我冤的很!你们肯定读过《唐律》,我现在喊冤,你们不该问我,而是应该替我去找冤在哪里,然后替我洗刷冤屈!这是你们的职责!”
崔评事气笑了,“你打死结发妻子,大理寺却只判决你坐三年牢,真是便宜你了!”
宋学厚哼道:“我犯的是斗杀,且是过失杀妻,按照律法,罪减二等,大理寺判决我徒三年,不是正常的吗?”
崔评事心中大怒,却又无法驳斥,憋的脸色涨红。
宋学厚继续道:“但我还是觉得我太冤了,你们还是等我看完《唐律》,然后再走,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我冤屈的地方!”
刑部员外郎中老年人忽然道:“老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们还是站在这里,等他看完再说吧。”
崔评事怒然指着他手中的《唐律》说道:“他一个犯人,凭什么要我们等?”
中老年人冷哼道:“陛下要我等审理刑狱,就是意在绝平冤狱,宋学厚已经喊冤了,难道崔评事想置若罔闻?你置若罔闻,就是抗旨不遵!”
说罢,他转头看向程俊,说道:“你是御史台的人,有监察百官之权,崔评事若是置若罔闻,你必须上奏陛下!”
崔评事脸色由红变紫,气的说不出话,转头看向程俊,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程俊呵笑道:“这是职责所在。”
崔评事气急,指着宋学厚,气不过道:“程御史,难道你也觉得他有冤?”
程俊转头看着他,一脸严肃说道:“此案确实有冤,但不是他蒙受冤屈,而是他的结发妻子!”
“我问你,宋学厚应该处死,你们大理寺凭什么只判他坐三年牢?”
一句话,把崔评事说的神色一怔。
不仅是他,站在旁边的中老年人,和关在牢里的宋学厚,同样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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