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躲在灌木里。透过纵横的枝桠,他看见了熊孩子拎着棍子远去的身影。
他悄悄松了口气,翻身从灌木里爬出来,张嘴吐掉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泥沙,余光看见了一辆缓缓离去的大巴车。
大巴车崭新干净,在一众货车里很显眼,引得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只不过没几秒车就消失在了拐角。
他收回目光,打道回府。
花池里,白猫和橘猫已经汇合了。白猫在跟橘猫说今天发生的事。
“那个地方好多人,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还有一个两脚兽盯着我看,那个两脚兽长得蛮好看的……”
它一回头,就看见了满身污泥的姜珩。
要不是眼前的这只猫身上是它老大的味道,白猫都不敢相信这是他。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姜珩没什么形象地摊在地上,尾巴一甩,草地上顿时溅出几滴泥点子。
“没什么,又遇见了那群熊孩子。”
恰值周末,那群熊孩子不上课,满大街的游荡,姜珩点子背,被他们给撞上了。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我在这里,那群熊孩子离我只有半米多的距离……”
怕两只猫不知道半米是多远,姜珩爬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就这么远,他们一伸手就能够得到我。”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跟说书似的,“只见当时风云变色,雷声轰鸣,那几个恶人面露狰狞,桀桀笑道:‘你跑啊,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姜小珩就那么大一点,甚至才有恶人的巴掌大,敌我力量差距太大,这注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拼,在场的观众都不忍见姜小珩死于非命,默默低下头垂泪。”
白猫还是第一次听他添油加醋描绘自己的英勇事迹,一愣一愣的。
“可姜小珩是谁?那可是将来拳打丧彪,脚踢刀疤的男人……男猫,哪怕他现在很弱小,可又岂是区区几个熊孩子就能奈何的?”
“于是当恶人邪恶的双手朝他伸过来的时候,他一个灵活的转身,扬起雪白锋利的爪子往恶人脸上狠狠一抓,在恶人吃痛的声音里,他一个灵活的轻跃,跳出几个孩子的包围,扬长而去。”
姜珩抬头望天,目光深沉,“从此以后,道上就多了一个传说,江湖人称……嘶!”
他扭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他身后舔毛的橘猫动作一顿,在姜珩控诉的眼神下低头看了眼他的后背。
“你受伤了。”
姜珩扭头看去,果然在他后背看到了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到的口子。
口子算不上深,也没有多长,但放在瘦弱的小猫身上看着就格外的狰狞。
橘猫强势地将他按在地上,不由分说地舔舐伤口给他消毒。
猫咪带着倒刺的舌头落在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上,那滋味,直叫拳打丧彪、脚踢刀疤的姜珩眼泪汪汪。
白猫围在他身边转,“你还没说完呢,江湖人称什么?”
姜珩又嘶了一声,瓜子勾起几根草,说话哆哆嗦嗦的,“我、我还没想好,你说、我给自己起一个响亮的外号怎么样?”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认真思考,“花臂怎么样?黑背?丧彪是给我那只狸花起的名字,要不我把它占为己……嗷!疼!轻、轻点……”
他扭头盯着橘猫,“其实大黄你不是橘猫吧?你祖上是不是有暹罗的血脉?”
橘猫停下动作,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姜珩道:“你勤劳得仿佛一个菲佣。”
每天不是在舔毛就是在舔毛的路上,给自己舔完就给别人舔,流浪了两三天的小白新得跟刚出厂一样。
猫咪的智商其实没有那么高,哪怕可以交流,但很多时候姜珩说的话两只猫都不是很懂。
橘猫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无果,遂低头接着舔。
姜珩:“……”
够了,他觉得真的够了。
小白趴在旁边的树上开始磨爪子,姜珩被压在草地上逐渐被舔得麻木。他虚虚盯着前方,眼神空洞,直到身体痉挛了下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两只猫,忽然道,“我可能要走了。”
两只猫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最后是白猫问他,“你要去哪里?”
姜珩轻松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打算去我之前没来得及上的大学看看。”
“我下午的时候沿着街走了好久,发现一个公交车站,里面有一班车通往市中心。我打算坐那班车到市中心,到了市中心再想办法到学校。”
小白道:“很远吗?”
“对人来说不远,对猫来说的话很远吧。”
姜珩翻身爬起来,借机躲开橘猫沉重的爱,“我看过了,福利院里的人都挺善良的,大黄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我走后,你们就去福利院,你们都干干净净的,他们肯定会收留你们。”
两只猫都没说话,小白垂着尾巴,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最后是年长的橘猫打破沉默,“那么远,一定要去吗?”
夜色渐深,三月没有虫鸣,空气里很安静。
姜珩咧开嘴巴,用毛茸茸的脸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你们看,我根本就不适合流浪。即讨不了食物,又抢不过别的猫,甚至还不会捕猎,才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糟糕。”
“学校里学生那么多,而且大家都很善良,只要我往地上随便一倒,肯定就会有无数人给我送吃的,说不定还会带我到医院给我治病呢……”
他安慰两只猫,“不是我不带你们去,只是我打算逃票坐公交,公交上人那么多,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跑都跑不掉。”
橘猫低头又开始给他舔伤口上渗出的血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姜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舔到了一嘴的腥味。
他说:“明天一早。”
再不走,他怕他真的没有力气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越发的虚弱。食欲下降、萎靡不振、干呕不断……可和他消瘦下去的身躯相反的是日益鼓胀的肚子。
如果不是病情严重,那几个熊孩子都站在他身后了,他也不至于发现不了。
根本没有什么姜小珩大战恶人,有的只是姜珩九死一生的狼狈逃窜。要不是他机灵躲进灌木里,只怕现在已经被那几个孩子架在火堆上烤着吃了。
到了后半夜到时候,天边隐约露出几颗星,乌云下,露出一轮盈月。
三月的月光,冷得像冰。
姜珩窝在草堆里,盯着那轮明月。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就是不知道人还是不是那个人。
他的心事被掩埋在月光的阴暗处,哪怕是橘猫,也不曾吐露分毫。
要是真想碰瓷,满大街多的是人,为什么非要跑那么远?
有时候,姜珩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去看还没来得及上的大学还是其他?
他不敢多想,也知道这个举动有些荒唐,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
催促他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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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璋刚到会所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两点了。
他推了推眼镜,跨进会所大门。他眼底一片青黑,垮着一张死人脸,和台上激情洋溢的年轻男女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刚好是管事值班,他见过宋璋几次,记住了他的脸,主动上来打招呼,“宋先生,晚上好。”
宋璋抬眼幽幽看他,“你看我这样子像好的样子吗?陆沂川呢?那厮在哪里?”
管事干笑一声,“陆哥在他常待的那个包间呢。”
宋璋上楼,熟门熟路的找到管事说的那个包间。一推开门,他就被里面浓重的酒气给熏得往后退了半步。
他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才将门彻底推开。刚一踏进去,脚底就撞过来几个喝空的酒瓶,男人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拎着一瓶酒,目光越过跟前透明的落地窗看着正在台上扭动的男男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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