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白云尽染,金灿灿的霞光昭示着今日操练的结束。
正常操练的一千八百二十八名将士相互搀扶,龇牙咧嘴地朝军营方向行去。
被操练了整整一日的以赵明德为首的五百余人则是面如土色,扭曲着手脚往军营方向龟速挪动,仿佛一个个四肢僵硬的傀儡。
“吁!”
一辆马车逆人流而来,在河岸边停下。
车夫跳下马车,对着在场唯一立着的人恭敬行礼:“沈大人,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接公子回府。”
闻言,沈如筠看了眼马车上挂着的“钱”字木牌,转身在倒在地上的人群间梭巡了圈,最后伸手指了个方向:“钱金宝躺在那,你快过去吧!”
“谢沈大人!”车夫又行了一礼,这才快步奔向自家少爷。
“呼!”
“呼!”
自家少爷震天响的鼾声钻入耳中,车夫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愣,急忙伸手去扶,奈何对方睡得实在太沉,如一滩烂泥般扒在地上,他根本无从下手。
车夫犹豫半响,伸手轻轻推了推自家少爷,轻声唤道:“小少爷!小少爷!”
回应他的,只有震天响的鼾声。
瞧见车夫的窘迫,沈如筠三步并作两步行上前去,单手将睡死过去的钱金宝从地上提溜起,一把塞入马车内:“好了,你快些将人送回去吧!”
“……”车夫从震惊中回过神,连连拱手做谢:“多谢沈大人,麻烦沈大人了!”
很快,车夫架着马车离开。
沈如筠抬手挥了挥,将马蹄扬起的烟尘拂开,转头看向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众人,眼皮狠狠跳了两下:“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今天下午的操练进度本该是分组测量每一个人的力量、速度和耐力,再根据不同的能力重新分组,以便日后进行对应的操练,哪知王啸天和王大头两个家伙打上瘾了,从河这边打到河那边,又从河那边打到河这边,看得余下几人拳头痒痒。
于是乎,侯飞向五福发出挑战,被五福锤了,梁少天也向五福发出挑战,也被五福锤了,两个五福的手下败将不知何时目光相接,脑电波对上,联手一起打五福。
再后来,演变为五福和王啸天组队,联手捶王大头、侯飞和梁少天。
等王大头、侯飞和梁少天被捶得满头包举白旗投降,五福又和王啸天打起来了。
按纸面实力来算,王啸天略胜五福一筹,可五福这些年跟她走南闯北,实战经验实在太丰富了,动起真格来,王啸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是以,在王啸天被五福打败的瞬间,不止王啸天一个人懵了,余下所有看戏的人都懵了。
这些人倒是上进心强,见五福这般厉害,纷纷跟着钱金宝一起操练,恨不能仅用半日光景便将能力拔高两成。
就是可怜了五福,才打完车轮战,还得去操练那五百多个让人不省心的兵痞子,最后累得倒地不起。
眼下,钱金宝已经被钱大人派人来运走了,可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五个人呢,其中王大头和梁少天更是将呼噜打得震天响。
就在沈如筠犹豫是直接将几个男人丢在原地,仅带走五福一人,还是打来河水泼几个男人脸上强行将他们唤醒之际,又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吁!”车夫勒停马车,绸缎做的华美帘子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掀开帘子一角。
“沈大人!”太子朱崇礼展颜浅浅一笑,温和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如筠看着眼前似与往日有几分不同的男子,微微颔首,恭敬施以一礼:“太子有令,臣岂敢不从!”
“呵!”朱崇礼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缓缓行下马车朝女子行去。
经过女子身侧时,他眼角余光扫过躺倒在地的众人,很快收回视线,沿着河岸朝前行去。
沈如筠落后半步跟在男子身后,怡然自得地欣赏着落日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河面。
“沈如筠!”朱崇礼忽然出声,嗓音晦涩道:“本宫,其实十分欣赏你!”
闻言,沈如筠有些诧异,不明白对方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却还是拱手客套道:“能得太子殿下欣赏,是臣之幸事!”
“呵!”朱崇礼冷哼一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女子:“你觉得本宫在同你说场面话?”
言罢,不待女子接话他又自顾自道:“若本宫有得选,本宫一定选择你!”
“太子殿下贵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连您都没得选,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是能做合乎心意的选择的?”沈如筠维持着虚假的恭敬神态,说话滴水不漏,半点不给对方抓住自己话柄的机会。
朱崇礼表情一滞,眸光复杂地凝视了女子片刻,倏地耸肩闷笑起来:“你沈如筠,不就做出了合乎你心意的选择吗?”
“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屡立奇功,擢升正四品指挥佥事,有掌兵权,又被特封世子,享承爵权,天下有几人能过得如你这般快慰?”
“臣能有今日,也是太子殿下做出选择的结果,不是吗?”沈如筠平静道。
闻言,朱崇礼又是一滞,神情有些许龟裂:“那是因为萧亦然欺瞒了本宫,若本宫知晓你有如此能力,绝不会由着他胡来。”
“太子殿下!”沈如筠正色,抬眸迎上男子视线,严肃道:“臣不知殿下今日为何会来此,但臣可以明确告诉您,其实殿下您,一直是有得选的!”
“您在太多太多的事情上有远超他人的选择权,只是您并不放在眼里,比如曾经的沈如筠!”
言至此,沈如筠顿了顿,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略显嘲讽的笑:“太子殿下,弱者才是这世间最需要宽仁之心对待的,可您面对弱者,却是选择扬起了马蹄直接碾过。”
“您目无下尘太久,才会被下尘迷了眼。”
声落,是长久的沉默。
朱崇礼定定看着女子片刻,倏地笑了:“你的意思是,若本宫最初没有纵容萧亦然换亲,你便不会站在本宫的对立面?”
“太子殿下又说错了!”沈如筠红唇轻启,再度纠正男子的说辞:“臣一直没有站在谁的对立面,臣只是站在自己认为对的位置上!”
“呵!”朱崇礼唇角弧度加深,饶有趣味地审视着眼前人:“说得倒是好听,你就不恨萧亦然?你若不恨他,至于这般整他?”
“臣如何整的萧小将军?”沈如筠不紧不慢地出声反问道。
闻言,朱崇礼微微一怔,竟是有些无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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