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生气了?”禾晏忙拉着他的袖子将他扯住,拿腔作调的道歉,“我错了,不该取笑你,肖都督别生气,我跟你道歉,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肖珏脚步一顿,突然转身,禾晏正坐在桌前,冷不防被他这么一回头吓了一跳,两人距离极尽,他俯身,弯腰对着禾晏,似笑非笑道:“是吗?”
禾晏愣愣的盯着他,下意识的点头。
他靠的更近了一点,微微勾唇,“好啊。”
“什、什么?”
“我们……尽快成亲吧。”
禾晏呆住。
青年英俊明丽的脸近在眼前,眸色像是要将人吸进去般深邃,“禾如非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想保护你。”
……
肖珏走了后快一刻钟,禾晏还坐在桌前想着他方才走时说的话。
禾云生一进来就皱起眉头,问:“禾晏,你是捡了钱还是得了宝,笑的这般渗人?”
禾晏回过头,揉了下脸,疑惑开口,“我笑了吗?”
禾云生叹了口气,自己在桌前坐了下来,“难怪爹看封云将军跟看只肥羊似的,以你的资质,他能看上你,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禾晏揪了片叶子朝他砸过去:“有你这么说姐姐的?”
“你自己有做姐姐的样子吗?”禾云生鄙夷,“你都把他拉房里了。我和爹也是男子,咳,你怎么自己不注意一点。”
“你怎么比爹还古板?”禾晏费解道:“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头子一般。我拉他进来,是因为我们有正事商谈,你想到哪里去了?”
禾云生不耐烦道:“才不管你,我来这,是想跟你商量嫁妆的事。”
禾晏:“啥?”
少年的脸上,是真实的苦恼,“眼下皇上婚也赐了,不嫁也不行。肖家家底丰厚,咱们家,勉强也只能养得活自己。我现在还在进学,不能如从前一样做活计赚钱,你虽然做了官,结果被罚了一年俸禄,现在家里就爹一个人领工钱赚钱。原本你给我的那笔银子,我和爹存着就是为了你日后打算,谁知道你找了个这样的人家,那点钱可能不够,所以……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
“把婚期延后,等我日后也开始赚钱,赚够了你的嫁妆,你再嫁到肖家。”
禾晏:“……”
她这傻弟弟真是鬼才,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好在肖珏此刻不在,要是听到了,前脚才说尽快成亲,后脚就被禾云生拆台,梁子就结定了。
“不就是银子吗?”禾晏道:“大不了我再去趟乐通庄。”
“你敢!”禾云生气道:“从前就罢了,如今你好歹也是个有了名号的人物,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胡闹?这要是被肖都督知道,他会怎么看你?”
禾晏:“……”
呵,禾晏心道,肖珏都跟她一起看过图了,还能怎么看她?该怎么看怎么看呗。小孩子没甚见识,大惊小怪。不过她也知道这少年自来如此,便道:“好吧,不去就不去,不是钱吗?”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还是肖珏方才给她的,“我这里多的是。”
禾云生愣了一下,“你哪里来的银票?”
“问肖珏借的,”禾晏说得理直气壮,“不够再问他要。”
“你疯了?”禾云生斥道:“你借他的银子给自己筹嫁妆?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
“不像话,但也用不着这么惊讶吧。”禾晏笑着看他,“其实嫁妆这事,不算什么大事。你要知道,世上能用银钱解决掉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实际上,肖珏并不在意自己已经死过一回的这个秘密,亦或是她就是“飞鸿将军”,哪一样都比嫁妆来的震撼人心。但既然肖珏也都没有在意,银钱上的问题,真的是不用放在心上了。
“我知道你见多识广,”禾云生耐着性子劝慰她,“但朔京城里别的女子嫁人,倘若没有嫁妆,在婆家就会遭人冷眼闲话。你……”
“可朔京的其他女子嫁人后,是要靠夫君养着的。”禾晏道:“我有俸禄。”
“你现在被罚了……”
“我有俸禄。”
“咱们家世不高……”
“我有俸禄。”
禾云生被禾晏反驳的没了脾气,最后只道:“行,你有俸禄,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推辞婚期是吧?你就那么喜欢封云将军。”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禾晏歪头看着他,“你若是个女子,你只爱慕他一个。”
禾云生被呛得咳了起来,一甩袖子站起身,“算了,我看你现在已经被迷得昏头转向,说什么都不会听。罢了,嫁妆的事我和爹再想想办法,你管好你自己吧!”
禾云生离开了。
禾晏松了口气。
她仰着躺倒在塌上,心中想起肖珏说的话来。成亲一事,上辈子她不是没有满怀希望与期待的嫁给另一个人,结局令人懊恼。不过重来一次,从肖珏的嘴里听到的时候,她心中竟然没有生出太多的抵触与反感,似乎换做是她,就仍然可以让她存有期待一般。
不过,也不仅仅如此。
肖珏说的没错,朔京中,如今局势并不安稳。她这头要对付的禾家与许家,以如今她这个武安侯的身份做事,到底有诸多束缚。肖珏那一头,徐敬甫与太子也虎视眈眈,乌托人不日后就将进京,太子与四皇子之间的暗斗并未结束,整个大魏风雨欲来,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正如肖珏说的那样,她也想保护他。
……
肖珏回到了府邸中。
他回来得晚,肖璟与白容微已经先歇息了。
这些年,他在朔京的日子不多,纵然是每年回到朔京,也是早出晚归,兄嫂早已习惯,只是厨房常常为他备着热饭菜,省的夜里回来没饭吃。
院子里的雪被扫的干干净净,他走进屋里,将饮秋放在桌上,脱下外裳。
飞奴跟着走了进来。
“你明日去许家一趟。”肖珏道。
飞奴一愣:“少爷,许家不是鸾影在盯。”
“不是让你去查探。”肖珏道:“你去找许家叫福旺的守门小厮,给他一笔钱,跟他做一笔交易。”
飞奴怔了怔,点头应下。
肖珏又低声吩咐了他几句,飞奴脸上显出几分惊异的神情,虽然不明白肖珏为何要这样做,到底什么都没说,应下之后就退出了屋里。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把饮秋剑上。
禾晏的身份,注定她的复仇只能谨小慎微,不能酣畅淋漓。但纵然让禾家与许家人多在世上苟活一日,都会让人心中不痛快。
有些禾晏不方便做的事,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来。有些禾晏不愿意用的不够光明正大的手段,他也并不在意。
肖珏站起身,走到饮秋剑前,伸手抚过剑鞘,剑鞘冰凉如雪,青年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沙场中的悍将最宝贵的,也无非就是身下的战马和手中的宝剑。
倘若失去宝剑,就如野兽失去了利齿和尖牙。这个傻子过去的一生,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以至于到现在,他很想替她拿回所有本属于她的东西。
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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